李未央对身后的白芷使了个颜色,白芷捧着食盒,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踏进了门槛。
屋子里,李萧然果然坐在餐桌上,大夫人面色有点苍白,眼睛下有一片暗黑色的青影,可是嘴唇却显得很红艳,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为了掩饰唇色的苍白而抹了口脂。四姨娘一身雪青色连衣裙,低眉顺眼地在李萧然身后站着。李常笑正站着,恭敬地为父亲和嫡母布菜。按照道理说,这种活儿不用她来做,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做,哪怕是为了李常喜,她也必须毕恭毕敬、兢兢业业。
李未央微微一笑,上前行礼道:“父亲,母亲。”
大夫人看到李未央,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可是她竭力控制住了自己,尽量笑得很温和,但是这种温和也仅仅是她自己理解的温和,在别人看来,这种笑容甚至是带了一点狰狞的:“未央,你不是在自己屋子里用膳么,怎么突然跑过来?”
居然明知故问,李未央心道这不是你让我送乳鸽汤来么,脸上却不露分毫,道:“未央是给二位送乳鸽汤来了,汤炖了很久,还放了枸杞、黄苓、当归、杜仲、等中药,补气养身,母亲要细细品尝。”
大夫人微笑道:“嗯,你果然是个孝顺的孩子。”
李未央只是和顺地笑,旁边的丫头赶紧接过白芷手里的食盒,然后将里面的汤端了出来,汤还是热气腾腾的,带着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大夫人笑了笑,道:“来,我先尝尝,看看未央的手艺怎么样。”
李常笑便急忙取过专门用来喝汤的精致莲叶碗,为大夫人和李萧然分别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两人的面前。李萧然回头,和四姨娘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们了。”
四姨娘道:“夫人身体安康就是我们的福气,没有什么辛苦的。”
李常笑的眼圈不由自主红了,想起这些日子被大夫人当牛做马地使唤还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则就是对嫡母不孝,她心里真是难受极了,抬起眼睛,想要从李未央的身上寻找一点同病相怜的理解和慰藉,然而李未央却盯着那碗汤,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李未央看着大夫人的手轻轻舀了一勺汤,缓慢地送到唇边,正要往下送,这时候,杜妈妈突然冲了上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调羹,猛地摔了出去。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大夫人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地骂道:“老奴才,你这是疯了不成!”
杜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夫人,奴婢有罪啊!”
在发怒的时候,大夫人的眼睛里隐藏着一种深深的得意,嘴角的肉也因为激动而在颤抖。
李萧然也是勃然色变:“杜妈妈,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也失心疯了吗?!”
杜妈妈嚎啕大哭:“夫人,奴婢本来不想说的,可是现在奴婢不得不说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吃惊的神情,他们不知道这个杜妈妈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眼泪鼻涕流的满脸,好像是忍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未央淡淡道:“杜妈妈,父亲母亲正在用膳,你纵然有话要说也不该挑现在,难道在母亲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杜妈妈身体一震,随后抬起头,满脸愤怒地望着李未央,与平日里的恭顺小心判若两人。白芷吃了一惊,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一样。
果然,杜妈妈大声道:“县主你这是心虚了吗,怕奴婢把你做的丑事全都抖出来是不是?!奴婢告诉你,奴婢是眼睛瞎了才会听你的话答应帮你去害大夫人,现在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就是拼个一死,也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白芷连忙上前一步:“杜妈妈,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
李未央挥了挥手,当着众人的面冷笑一声:“让她说下去。”
“老爷,夫人,那乳鸽汤里面放了东西,若是夫人真的喝了,只怕顷刻之间就会毙命!”
厅上的众人都无法理解地看着杜妈妈,连李萧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听到了什么!
大夫人立刻追问道:“杜妈妈,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杜妈妈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猛地给大夫人叩头,“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夫人饶恕!”
大夫人皱眉:“你既然知道错了,就该老老实实地把话说清楚,这样说一半,叫我们怎么相信你!难道你要看着真凶逍遥法外吗?”
杜妈妈听到这里,跪在地上全身抖个不停,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夫人,然后依次看向厅上的众人。
“是!奴婢全都说出来,乳鸽汤里面的药,就是县主命令她的丫头放进去的,奴婢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县主许了奴婢五百两金子,奴婢一时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真的答应了帮她成事!”杜妈妈一边说,一边嚎啕大哭。
李萧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满口胡言!”
杜妈妈仰起脸,鼻涕眼泪都模糊了:“奴婢不敢撒谎,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验看这汤!”
李萧然冷冷道:“来人,查验!”
李未央默然地望着杜妈妈,心头不禁浮起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先是借由过去的旧事作出被她收买的样子,然后借着五小姐放蝎子的事情来告密以取得信任,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倒打一耙!
一个妈妈立刻拔了银簪子上前,试了试李萧然面前这碗,片刻之间,银簪子的末端就黑了过来。李萧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他身后的四姨娘惊呼道:“天啊,真的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