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之战失利,罗汝才便陷入到一种窘境之中。李自成肯定会以此大做文章,确山是不能够在待下去了,接下来,要去往何方,才是罗汝才最为担心的。
吉珪连忙劝慰,“大帅,还是先撤离再说吧!这里距离战场颇近,万一官军还有伏兵,到时候咱们想脱身就困难了!”
罗汝才没精打采的点点头,这才传令麾下的一千部众缓缓向南撤退,如今灵宝还有一些守军,先撤退到那里再说。
……
由于张耀先的参战,风陵渡一战很快便没有悬念。新军的战力有目共睹,流寇大军不过八千之众,用来对付陕军还算绰绰有余,但张耀先一加入,流寇便在兵力和战力上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牛成虎也算机灵,一看到流寇军起了变故,立刻便率领着军堡内的部属冲杀出来,也是斩获不少,直到和张耀先会师。牛成虎这才明白原来前来救援的是山东军的兵马,但他却自持身份并未将张耀先放在眼里。牛成虎目前是临洮总兵,正二品的武官,自然没有将张耀先这个什么所谓山东都司的所谓旅长放在心上,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的带领麾下兵马去割取首级、抢夺战利品去了。
张耀先虽是一肚子怒气,但战况紧急也没有和牛成虎计较,而是急匆匆的挥军猛攻,打算将罗汝亮一鼓全歼。但令他奇怪的是,却是一直没有发现罗汝才的踪影,包括他的中军也都没有了影踪。
张耀先不禁焦急万分,朱平安离开时便特意交代,此战最大的目的便是要找到罗汝才,此人是流寇中的三大首领之一,对于今后的剿贼战争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却是遍寻不见,这可如何向朱平安禀报。
只是在乱军从中,发现了流寇的主将正在一群亲兵的卫护下不顾一切的向南突围,张耀先料定此人必是罗汝才身边的心腹大将,现在也只能抓住他之后,再打听罗汝才的下落了。
……
罗汝才一行风驰电掣的从山岗下来,身边只有一千人的轻骑,好在都是一人双马,脚力和干粮都足够,足以支撑到灵宝地界,于是一众人打马扬鞭向灵宝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还不断的收拢溃散的士卒,没跑出十里去,身边已经聚集了两千的残兵。
罗汝才不敢走官道,只能率领众人走小路,沿绶乡一路向东,然后再转道向南去灵宝。
到下午时分,距离绶乡已经不过三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官军拦截,罗汝才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命令就地休整一下,但前方却忽然间人喊马嘶起来。
一名亲兵气喘吁吁的前来报信,“大帅,前边小路竟然密布铁丝,兄弟们措手不及,十几个人竟是被直接割去了首级,数十人受伤,战马坐骑也损失了不少。请大帅定夺!”
罗汝才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猛然间绷紧,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密布铁丝,这玩意难以打造,谁吃饱了没事干竟会将其绑在道路上?
罗汝才这才下意识的看看四面的地形,此处山高林密,除了飞鸟的叫声,周围再无其他的声音,看样子人迹罕至,这还是一个当地出身的亲兵领的道路,说是万无一失,官军的舆图上都未必有这条小路的记载。
罗汝才狐疑不定,刚想要派人在四处查探一番,但寂静的山林中却是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火铳声响。
枪声响起,罗汝才身边的一名亲兵随即掉下马来,周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袅袅的回音经久不绝。
众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那名栽下马来的亲兵,咽喉中弹,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涌出来,他的双眼中透露出求救的神色,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两只手紧紧的按着伤口,口中吐出血块,不多时,便断了呼吸,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盯着罗汝才的方向。
罗汝才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两千人的队伍也是面面相觑,但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徒劳的挺着兵刃,惊惧的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砰”,又是一声枪响,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猛烈的颤动了一下,罗汝才身边的军法官一头栽下马来,眉心中弹,当即身亡。
接着又是令人心悸的寂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枪声响起五下,倒下五名距离罗汝才最近的流寇。
大队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有些心思机灵的已经一猫腰钻进了路边的树林中,可还没等后边的有样学样,一阵乱箭袭来,最先跑出队列的士卒已经身中数箭,扑倒在地。
如此一来,整整两千人的队伍竟然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再没有人敢轻易的挪动身子。
罗汝才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此处是绝地,不要再留有希望,非降即死,对方只给了这么两个选择。
罗汝才叹息一声,慢慢解下自己的佩剑,高高举起,环顾四周,接着便远远的扔了出去,吩咐手下众人,“四面已无生路,大家伙没必要枉送了性命,都抛下兵刃请降吧!”
吉珪顿时泣不成声,“都是学生害了大帅!”
罗汝才却是轻松了许多,淡淡一笑,“先生不必自责,这伏兵之人深谙用兵之道,只用了几根铁丝、放了五下火铳,便逼得我两千部众不得不器械归降,此人必定不是常人,败在他的手上,我死而无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纵狐归山
山林中依然沉默,但却同时出现了大批的身影,他们默不作声的看着小路上的流寇,眼中的冷冽和平静让罗汝才看的心里发慌,有多少年没见过官军如此的精锐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这些士卒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动作依然迅捷无比,火铳兵高高在上,瞄准着山谷中的流寇士卒,其余人等慢慢的走下山坡,熟练的将流寇们分隔开来,数十人为一组绑缚在一起,让后向山谷外押去。
罗汝才和吉珪以及一众亲兵被留了下来,一名军官服色的官军走上前来,沧桑意味很浓,眼睛有些狭小,但却不时的露出猎手一般的精光。走到罗汝才身前,随手将一杆显得有些过长的火铳丢给手下,上下端详罗汝才。
“可是曹帅?”话虽客气,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屑。
“败军之将,不敢言帅,敢问贵部是……?”罗汝才很是恭敬。
军官一笑,“稍后便知,我家大帅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罗汝才的亲兵和吉珪都被官军带走,而罗汝才则由那名军官亲自押送。到了这个时候,罗汝才已经不抱任何生存下来的希望,从崇祯三年起兵到如今,到现在已经整整的十一年,昔年一起起事的山西三十六营将领,如今也只剩下他还苟活人世,想不到在这叫不出名字的荒山野岭,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罗汝才倒是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这些年东征西战。见过的生死已经太多了,也有不少命悬一线的经历。他本是贫民出身,造化弄人,成了反贼的头子,如今更是拥兵数万,可以说,父辈没有尝过的奢华他都已经遍尝了,遗憾是没有了,但不知为什么,罗汝才却是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