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不约而同的发足狂奔,跑到一处高地上从亲兵手中抢过千里镜,向着城门处看去。
入眼的到处是飞起的断肢残臂,随着爆炸火光的升腾,活生生的便看到清军的士卒在火焰中被炸得无处可躲。城头上不断的扔下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落下地来,便是一团火光骤然爆发,所在的区域的士卒无不受其害。
刘之源的一张白脸此时红的就好像要滴下鲜血来一般,带着颤音说道:“这不是明军营中的万人敌,不可能这么小,若是万人敌,这声势要比现在大得多,也不可能扔的这么远!”
吴守进也看得分外仔细,“莫不是朱平安军中的那种所说的手雷?”
秦广廉摇摇头,“看起来也不像,这威力可是要比那朱平安的手雷还要小一些!”
看着清军的士卒在火光中相继倒下,眨眼的功夫,城下的尸身再度层层叠叠的累积起来,三人又是一阵肉疼,这可都是绿营的兵马啊,依照着这博洛的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绿营的这些家当,要不了多少天便会被挥霍一空。
刘之源不禁咬牙切齿,“这史可法不过是一介书生,早就听人说此人虽然刚直,但才略却不过是中人之姿,怎么一交手,却是如此的难缠!”
秦广廉叹息着摇摇头,“要么是我等小看了那史可法,要么便是其身边有高人相助,还是王爷那句话,莫腰小觑了天下的英雄啊!”
看着城下的清兵在战火中哀嚎、翻滚,即便是偷偷上城来的史可法心头也是一阵抽搐,这城下的清军十之七八倒是汉人,如此惨烈的厮杀,让史可法在心惊肉跳之余,也不免有些叹息。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但此时史可法的心中却是踏实了许多,站在镝楼之上,远远的看着阎应元和陈明遇的背影,他也不得不佩服朱平安的识人之明。
一连数日,南京各城城门虽然都遭受到清军的攻击,但清军的主攻方向还是在阎应元预料的聚宝门一线。击杀镶蓝旗固山额真达春,所依靠的是阎应元涉及的铁绳挠钩和挝弩,虽然简单,但却着实有效。今日里却是陈明遇着人打造的火砖、木铳发挥了极大的效用。
从江阴而来的工匠,设计制造的这些小玩意,看似普普通通,却是功效非凡。火砖不过三四寸大小,内藏火油等易燃之物,不管是落地还是落在人的身上,触碰即燃;木铳却是内藏火药、铁菱角,点燃引线后抛下城去,木片、铁菱角四射而出,加上火药的爆炸,当即便可让周围十步之内的清军倒下一片来。
清军依仗着人数上的优势,虽然死伤惨重,但还是会有不少人爬上城头,城头上刚刚便经过了一场激战,明军这边也损失了三百多人,但看到阎应元和陈明遇还是一副指挥若定的模样,史可法也因此放心了不少。
刚刚要转身下城,去准备守军晚上的食物和御寒的棉衣,卢九德却是脸色慌张的匆匆跑上城头,看看四边都是士卒,却是连忙将史可法请到了僻静之处。
“阁部,刚刚收到的战报,江阴,失陷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囚徒
江阴是在十天之前陷落的,之所以这个时候才传回消息来,是因为博洛的进兵南京之后,便分派人马攻取南京周边常州府、太平府城池要地。一月之间,高淳、溧阳等地纷纷失陷,博洛麾下的一支兵马,隶属于镶蓝旗的贝子屯齐便高歌猛进,一路直逼常州府,连续攻克金坛、武进和常州州府,常州知府郝玉汌殉国,兵马继而围攻江阴。
江阴知县林之骥打开城门降请,拱手将江阴县城交给了清军。清军进逼常州府,这也是博洛当初为了防范淮扬的明军南下所做的一手准备。屯齐兵不血刃拿下了江阴,便是彻底阻断了淮扬和南京之间的陆路交通。最为关键的是,江阴的沦陷将对南京的守城战役产生极大的影响。
南京守将中阎应元、陈明遇都是来自于江阴,其麾下八百江阴子弟兵,还有三千青壮和工匠,也俱都是江阴的百姓。江阴失陷,对于他们的影响可想而知,弄不好,还要影响整个南京守军的军心。
史可法为此忧心忡忡,因此刻意将消息隐瞒了下来,慌忙将李岩和他身边的谋士沈策找来商议。
得知这个消息,李岩半晌没有说话,神色间也是浓浓的忧虑之色。这十天以来虽然南京守城打的是有声有色,但兵力毕竟众寡悬殊,清军一直这么不计伤亡的攻上来,仅是南京城中的这些物资便消耗不起,更何况还有人员士卒的伤亡。
现在。江阴失陷,作为已经成为南京守城主心骨的阎应元和陈明遇和他们麾下的将士将面临怎样的冲击,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总可以确认,那就是军心一定会因此变得浮动起来。
“阁部,恕岩直言,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啊!阎将军他们总会知道这个消息的,与其骤然间得知,毫无准备,总好过阁部现在亲口告诉他们。总是来得从容一些啊!”
沈策也同意李岩的意见,作为军情处在河南千户所的新贵,沈策一直变作为李岩的谋士和朱平安的心腹之人留在了忠贞营。和李岩两人确实配合的相得益彰,就连后来加入的李过都对他很是佩服。
南京守城,也正是他和卢九德四处奔走,将南京城中的一应物资通过水路源源不断的运抵进来。原先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的他。现在却是又黑又瘦,披上一身镔铁打造的铠甲,竟是俨然一副沙场宿将的样子。
“同知大人的话言之有理,阁部,此时千万不可犹豫踌躇啊!”沈策沉声说道。
……
黑夜渐渐来临,城下终于恢复了平静,空气中除了硝烟和鲜血的腥味,还多了一种类似于烤肉的独特香味。城上的守军都很清楚。那是城下清军被点燃的尸身发出的味道。
清军的攻势一刻不停,此时才收兵回营。城头上的守军中,很多人一丢下兵器便倒在城头的平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李过和李来亨父子也带着兵马从三江门赶过来,带来了城中的不少青壮妇孺,见到城头上的这幅情景也是唏嘘不已,不少妇人孩子更是落下泪来。大家不敢耽搁,七手八脚的将倒在血泊中呼呼大睡的明军士卒抬起来,有时分不清到底是活人还是死尸,还要讲手掌放在其鼻孔处探一探气息。
瓮城的藏兵洞中,早已准备了热水和食物,好不容易被抬下来的士卒们简单的吃喝完毕,便又蒙头大睡起来,青壮妇孺则忙着为他们盖上棉被御寒。
阎应元组织人手夜间守城,在城楼垛口处放下无数条挂着倒钩和铃铛的绳索,严防清军半夜偷偷摸上来。
忙完了这一切,却是松了一口气,一种无法抵御的疲倦从四肢百骸中忽然冒了出来,阎应元也不由得坐倒在城头的马道条石上,呼呼直喘。
城头、城中此时已经是灯火一片,眼见着城下的百姓挑着扁担,已经将热腾腾的饭菜给送了过来,刚要招呼自己的老伙计陈明遇去吃点晚饭,但此时却是找不到他的人影。
问问身边的亲兵,一名亲兵却是见到了他,“回禀将主,陈大人却是到镝楼那边了,早前从江阴大牢中提出来的那名犯人却是带着工匠一直在那边劳作,陈将军兴许便是去看他了!”
阎应元心里一动,站起身来,向着镝楼的方向走去。
镝楼后边的藏兵洞中,有好大一片的空地,难得的是这藏兵洞还有一个洞口通向城内,想必是危急之时从城内派来的援军所用的。还有一条并不陡峭的坡道,方便城下向城上运送各种守城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