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女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口嫌体正直而不自知,上次被念浅安奚落后就默默将随侍的下人减去大半,现在带在身边的都是精选过后的几个狗腿,自认能调理成得用的心腹,闻言又默默琢磨起念浅安违反圣人言的“大道理”,全忘了该开口驳斥。
小豆花见状暗笑,想着自己一万寿宫的大宫女跟着,有些话念秋然不好开口,便主动道:“李四姑娘找人的地儿偏了些,奴婢跟着一起去更便宜。回头李四姑娘如果懒怠去皇子所,奴婢正好跟着偷偷懒。”
徐氏即不搭理王庶妃,也不关心李十姑娘,显见已经视庶女如弃子,李菲雪未必肯去皇子所“探望”庶妹。
念浅安了然点头,由着小豆花带着七皇女点出的狗腿自回坤宁宫,继续看向七皇女道:“让你的狗腿离远点。”
狗腿们早看清七皇女的态度,不等七皇女示意,就自觉放慢脚步坠在后头。
念浅安握住念秋然冰凉的手搓了搓,放柔声音道:“三叔母是什么心思,你可知道?”
“原来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念秋然看着念浅安为她暖手的动作眼角酸涩,抬起头看向念浅安,笑得比哭还难看,“六妹妹,我不做皇子妾。我谁的妾都不做。”
她曾和大丫鬟这么说过,现在对着愿意为了她“威胁”周氏的念浅安,心中激荡和惶惑盖过羞怯,本来羞于对人言的话脱口而出,说得极轻,却掷地有声。
“好。我们小透明不做妾。”念浅安声音更柔,将釜底抽薪进行到底,“三叔母看不上我无所谓,身份不够我娘来凑。回头让我娘哄我爹,再让我爹哄祖母,把你的亲事交给我娘做主。我就不信三叔母敢背忤逆不孝的臭名,只要祖母开了口,你的亲事就归公主府管。除了你自己,谁都别想拿捏你。”
念秋然苍白的脸色渐渐亮起来,握住念浅安的手也有了暖意,此时无心虚客气,也顾不上麻烦别人,郑重道:“我不奢求什么好亲事,只求不走姨娘的老路。六妹妹,大恩不言谢。”
念浅安故作嫌弃道:“……你已经言了。”
念秋然失笑喊着六妹妹,靠上念浅安的肩头抬手抹去眼角水光。
念浅安只做不知,见七皇女听得一脸惊奇,先迷茫后恍然,随即目露不屑地乱转眼珠,就笑眯眯道:“小野猫,知道能听这种私房秘密的都是什么人吗?友人和死人,你想做哪种?”
七皇女见她笑得堪称阴险,莫名打了个冷战,死撑着脸面哼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认你这个朋友了。你既然不避忌我,我也不会拿你们姐妹的私事乱说。我嘴上有把门,不然早把你那些鬼话卖了。你少瞧不起人!”
念浅安笑得更阴险了,“瞧得起你才不避着你。我就知道我们小野猫一点就通,是个心软的好姑娘。”
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心软不软待定,耳根子真心软。
七皇女哪知她心中所想,忍不住暗暗窃喜:我们小野猫和我们小透明听起来份量相当。念浅安连个庶姐都看得这么重,何况是她?算念浅安识趣,难得有狗嘴吐出象牙的时候。不枉她折节下交,总算听着两句顺耳话了。
念浅安一看七皇女七情上面就秒懂,顿觉取错绰号:不该叫七皇女小野猫,该叫傻白甜才对。
边默默吐槽边一脸严肃道:“不少人家盯着三皇子妾位置的事,倒是可以和姜贵妃说说。姜贵妃还没开始正经操办,四皇子的屋里人还没影儿,如果三皇子再纳个有来头的文臣武将家的姑娘,可就赢在四皇子前头了。”
李家是武将,外放的念三老爷也是武官。
七皇女这才惊觉事很关己,复杂的目光在念浅安姐妹间来回打转儿,“念浅安,原来你是故意让我听私房秘密的。既然你好意提醒,我也不会辜负你。王庶妃算什么台面上的人物,不用我母妃亲自动口,多的是人能敲打她。这宫里还轮不到她上窜下跳!”
念浅安在心里噗嗤:没白夸七皇女,果然一点就通,省得她费口水扯淡了。
于是一手搭一个,揽着念秋然和七皇女的肩排排走,“以后大家互通有无,你罩我我罩你你罩她,我就不信罩不出个锦绣前程来。”
念秋然哪知她一多半是在忽悠七皇女,见她毫不犹豫地将七皇女拖下水,虽有彷徨但更多的是感激。
七皇女却被念浅安的鸡汤句砸得满面异彩,然后一脸别扭地甩开念浅安的爪子,“念浅安,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好好走路!勾肩搭背的难看死了!”
念浅安表示能,撇开七皇女错眼瞧见一处飞檐顿觉眼熟,拐着爪子指道:“那是什么地方?”
此时三人已经走进皇子所,正往三皇子的院落去。
七皇女打眼一看,很有小主人范儿的指点道:“那是六哥的院子。你指的地方应该是六哥院里的后罩房。”
念浅安闻言略懵:那里应该就是之前撞破奸情后,柳树恩带她偷摸着换下湿衣裙的地方。她原以为是宫中侍卫的值房,没想到竟是楚延卿院里的后罩房。
曾经短暂闪现的异样再次窜上心头,念浅安微微眯起眼。
她正走神,狗腿们已经上前叫开三皇子院落的门,早得了消息的宫女、太监们忙在门内跪迎,扶着宫女等在二门穿堂里的李十姑娘遥遥蹲身行礼,语气透着“病中”虚弱,“请七皇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