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起初没转过弯来,还想问——什么样的阴影能让一个孩子对“叔叔”这样普通的称谓有如此抗拒。但他随即想起这孩子的身份——苗季案的证人,于是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
他走回自己工位,从抽屉里扒出一堆零碎的小玩意儿,给侄女买的还没来得及送的涂色书,几颗糖,一个巴掌大的塑料□□模型,捧到朱美跟前:“哥……啊不,伯伯送给你,你喜欢哪个?”
一把年纪了对着个几岁的小孩子叫哥哥也太不要脸了,还是自称伯伯吧。
朱美瞟了同事一眼,从许月怀里抬起头,不做声地拿了那本涂色书就要跑。
许月按住她:“说——谢谢。”
朱美不理解,许月却异常坚持:“说——谢,谢。”
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许月后面,摸了摸朱美的脑袋:“现在别难为她了,以后会有人好好教的。”
许月这才松开了手。
“你觉得这孩子的证词到时候能用吗?”叶潮生转开话题。
许月想了想:“只要神智清醒,她的证词就能用。问题是——”他看眼对面正在翻看涂色书的朱美,“她这个情况,如果要到能接受询问的程度,还要做很久的语言恢复训练,你们等得起吗?”
叶潮生打一开始,就没指望朱美能作为人证,他其实更需要朱美做个“物证”。朱美能说出来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美身上能展现出来什么。
他叫人带朱美去做体检,又接着问了下朱美的那个小香包。蒋欢昨天晚上已经把东西交到物证去了,只留了里面翻出来的一小片照片。
投影仪一打开,办公室里的人都围过来了。
和他们收到的匿名信里的照片一对比,那一小片显然是出自同一张底片。
“可就算有这个证据,咱们现在还是不能确认黄慧和启明福利院的关系,”有人开口说话,“还不是又绕回那个问题了吗,人像对比它有失误率啊。”
汪旭突然转过弯来:“但它可以确认朱美和黄慧的关系。这点照片是被撕下来的,撕下它的人是谁,又是谁给了朱美?”
许月凑近了仔细观察着照片边缘的锯齿,说:“撕照片的人很小心。只有非常珍视,才会试图保留完整的影像,很有可能是黄慧本人。”
叶潮生点头:“朱美的监护人一到位,就立刻安排辨认。只要朱美能确认受害人就是照片里的黄慧,我们就可以申请跨区并案调查。有这个照片作为支持证据,把握还是很大的。”
“叶队,我查了下徐静萍诊所的法人,”汪旭开口,“她的诊所挂在一个空壳公司下,而这个公司本身没有任何运营资质,我估计这个法人,多半也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徐静萍的诊所,彻头彻尾地不合法。
叶潮生叩了叩桌子。
汪旭不等他开口,又飞快地说:“但我觉得,咱们现在不宜抓人。她这个问题现在最多算作非法经营,但又恰好不在严抓的烟草食盐电信出版物这几类里面。如果到时候一查,发现她数额并不巨大,那非但不能把人控制住,反而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