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的戏曲节目终于结束。保安伸手关掉收音机,无聊地打量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
这个小区只有半片围墙,堪堪能遮住临近马路的这一面,叫人忍不住怀疑这围墙其实只是为了遮丑,将这个老旧的小区藏掖起来,以免污了这座现代化钢筋水泥的都市之美。
一个男人从小区走了出来。保安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的衣服实在不合身,肩线都快要落到胳膊肘了。最引人注目还是他的神情,餍足,满足还是什么,保安讲不上来。总之实在与这里来往奔波的人不大相符。
这里来往的大多数外地来务工的租户,还有少数本地人,守着一套旧房子等着拆迁款从天而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贫穷的酸臭味,贪婪的腐臭味,沸沸腾腾地漂浮在这条街的上空。
满足,在这条街上比白犀牛还稀有。
男人刚走出几步,被一个正在发传单的年轻小伙拦住,不由分说地把传单塞进他的手里。
男人捏着传单举目四望许久,终于找到街边一个久未被清理的垃圾桶,他走过去,将宣传单艰难地塞了进去。末了,还回身看一眼塞给他传单的人,像是怕被对方看到自己这一番举动。
保安穷极无聊,围观了这一出无趣的街头戏码。他收回目光,再次打开收音机。
那垃圾桶里同样还塞着这样那样的传单,上面都印着相似的内容——“xx中介!收房售房!”仿佛在狭小恶臭的一方天地里,共襄一场淘金狂欢的盛举。
☆、寄居蟹一
海城的冬天来得猛烈而迅疾。不等人们翻出冬装,一场冰雨裹挟着寒气已经大张旗鼓地入驻这座滨海重镇。
模样出挑的年轻男子一手护着外套,一手护着头跑进了市公安局的大门。
“叶队好。”值班室里的小警察从玻璃窗里探出半个脑袋。
男子顾不上多说,冲对方晃了晃八颗白牙,长腿迈上楼梯。
三楼,刑侦队办公室里的气氛和窗外阴沉沉的天颇有几分相衬。
“这个叶潮生,这都几点了人还不到岗?”廖局长的眉心皱成一片起伏的丘陵。办公室里没人敢搭腔,都低头装忙。
唐小池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个颇有年头的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半温不凉的水递到廖局长面前。
“廖局,您先喝点水。我们叶队估计这会正停车呢,马上就来。”
廖局长瞟一眼办公室里那台落满了灰的饮水机,火气顿时又往上窜了一层:“你看看你们这办公室,去年内务评比你们拿了倒数第几?”
唐小池尴尬地把水放在旁边桌子上,讪笑:“去年,去年我还在荔秀区分局呢。”
刑侦队年初刚刚人事大换血,连现在的队长都是被临时拱上来凑合用的。被唐小池这么一提,廖局长的火顿时下去大半,全换成了愁。
办公室的门恰在这时被人推开。
来人长得十分英俊,宽肩窄腰长腿,牛仔裤灰帽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夹克,胸口鼓鼓囊囊地塞着什么东西,棱角分明的下巴上还留着一点没刮干净的胡茬。外表成熟的男人身上奇妙地混合了一丝少年感的跳脱。
他对办公室里近乎凝固的气氛毫无知觉,长腿大马金刀地跨进自己的工位,把怀里小心翼翼护了多时的东西掏出来——一个在白塑料袋子里裹着的,还腾着热气的煎饼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