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侯府西苑是世子住的地方,因为今日纳妾,所以装饰喜庆了些,西角花丛掩映处是一间阁楼,牌匾书“春水阁”三字,方寸之小却雕龙刻凤极尽奢美,犹如天宫仙府,又似神龛一栋。
这里,就是涓涓夫人的新房,也是她余生的住所。
透过碧纱窗往外看,唯一与“春水”对应得上的就是一汪清泉以及泉水倒映出的涓涓夫人的脸。夫人不过十五岁,肌肤白皙胜雪,双眸狭长如燕,略施粉黛便是妩媚无双,她的脸上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女稚气,只染上三两分闺怨惆怅,更显风情。院墙的阴影笼罩住花红柳绿,所谓红烛轻纱也营造不出丝毫喜庆热闹。
范值坐在阁楼外,阁楼大门敞开,垂下半透明的纱帐,透着纱帐往里看,整个新房透露出朦胧幽静的美。昏黄的烛火摇曳生姿,清凉的微风缱绻缠绵,屋内佳人身姿窈窕、娉婷婀娜,单薄红裙下的身躯引人遐想连篇。本是新婚燕尔的二人相距甚远,或者说是范值从未踏入新房半步。
他举杯示意涓涓,二人同时共饮杯中酒,算是合卺。他又举杯示意明月,月光洒在酒面,算是应邀。
“涓涓,快为我演奏一曲。”
新人起身离开喜床,坐到专门为她定制的琴榻上,素指波动琴弦,动听的音乐从指尖流淌而出,闻者无不动容。
她弹得很投入,很认真,分不得半点心思到别处,事实上屋外的人心思也不在她身上。
在此安静暧昧的氛围里,范值饮了一杯又一杯,酒醉泛红的脸上却少了新郎官的应有的喜悦。
他的梦里有一道倩影,隐藏在昏暗的烛光下,稚嫩的面庞被烛火阴影塑造出几分深邃,明亮的眸子比火舌还夺目。就像……妖冶的桃花花苞,是一种欲露还羞的诱惑,而不是绽放的直白。
惊羽琵琶曲本是前朝一位游侠根据西塞风土人情谱写的曲子,传入九州后缺失了后半段,故而夜雨琼弹到高潮时戛然而止。
乔竺眼露怅然,好似身临其境到黄沙漫天的西域走了一遭,又突然被拉回现实,意犹未尽。
其余二人不懂琵琶曲,却也知此曲深妙,情不自禁地叫好。
与此同时,一个不和谐的鼓掌声从楼梯口传来。
随着来人脚步逐渐靠近,夜雨琼慢慢起身行礼问好,乔竺略带不满地回头看谁来扰她雅兴。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包了四楼一个月的范值。
“范世子?”乔竺皱眉,眼神古怪,“今夜你不和涓涓夫人共度春宵,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范值直到看到乔竺的脸才真正确认报信僮官所言非虚,一点讶异藏于眼底,表面不露声色地微笑,
“我的玉佩只赠与了乔娘子一人,听闻玉佩现身,就知道乔娘子回来了,可不得来会会老友。”
他的用词很暧昧,语气却隐隐含恨,离他最近的他玉有些忌惮,悄悄挪到乔竺身后。
乔竺一手护住三人,挡在最前头,讥讽回去:
“说是赠与,你也太抬举自己了,难道你忘了,这是你输给我的。”
谢敏之“噗嗤”笑了,鄙夷之意毫不掩饰,这也刺激到范值隐忍的怒意。只见他伸出食指,指向谢敏之,怒骂道:
“卑贱奴仆,这里岂容你放肆!”
看似斥责谢敏之,其实指桑骂槐。
乔竺自然不给他面子,直接抬起剑鞘拍打在他手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击,疼得他抱着手指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