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一刻兴德帝恐惧了。以前的贾代善总是进退有度,自己也一直觉得贾代善与自己到底尊卑有别,他会永远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也能待他如手足,以前兴德帝是相信自己与贾代善能君臣相得的。但是此刻的贾代善仿若天神临凡,有着踏平一切的霸气,包括自己的江山。
尽管天下平定之后,贾代善依旧恪守本分,没有居功自傲,但是兴德帝总是担心,总是怀疑贾代善是真的那有理有度,还是一切都是伪装。
虽然内心深处对贾代善有着恐惧,但兴德帝却不敢除之而后快。一个没有大错的功臣若被处置,人心便散了。
哪怕是这次,平安州也查出了一些问题,但绝对不到给功臣治罪的程度。
兴德帝放下卷宗,没有说什么。
霍贵妃知道平安州巡按队伍回来了,还特地留心了兴德帝的动静,只是实在是没查探到什么消息。
不过对于这次巡按平安州的结果,远远没有达到霍贵妃的预期,霍贵妃因此颇为愠怒。
董常辉也是霍贵妃的拉拢对象,而且笼络这人的过程比冯靖轻松多了。谁知容易拉拢的人终究是墙头草,本来霍炼准备了全套栽赃贾代善的证据,平安州本就有南安王府的细作,只要董常辉在日常巡视和盘查上放放水,这次便能拉贾代善下马。
谁知临门一脚了,董常辉却将那些证据大多都毁了,只留了部分不算过分的马脚留给朝廷查。
司徒睿在霍贵妃宫里踱来踱去,压低声音:“姓董的果然是个靠不住的东西。当时传回的消息,董常辉倒向我们那样容易,我们就该防范着。”
霍贵妃倒是宽慰司徒睿说:“罢了,贾代善毕竟诸多功劳在身,等闲之错也拉不下他。以后再寻机会吧。”
司徒睿说:“贾代善那老匹夫不好对付,只怕此次已经打草惊蛇。”
霍贵妃冷笑道:“有什么打草惊蛇的,这老东西早就被惊动了,不然梅家庄是怎么没的,司徒聪是怎么倒的?现在咱们双方不死不休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了。董常辉那边怎么说的?”
“姓董的说他是贾代善多年旧将,贾代善谋反他岂能独善其身?不是他没诚意,实在是他不愿意拉着全家老小送死。”
这个理由霍贵妃和司徒睿都是相信的,因为没有怀疑的理由。其实当初霍炼和董常辉谈妥之后,南安王府是欺骗了董常辉的。
南安王府说只放一些与贾代善有关的罪证,董常辉只推脱不知即可。事成之后,贾代善落马,这边南安王府便推动董常辉任新的平安州节度使。然而实际上霍炼给贾代善准备的罪证要严重得多,董常辉这个人,南安王府也是计划的事成之后便灭口。
谁知董常辉多了个心眼,一切准备妥之后,又回去将那些所谓证据链都毁了。
“可惜了,这次之后,要再度拉拢董常辉,恐怕是不能了。”霍贵妃不无遗憾的说。
在南安王府给贾代善准备的大礼包里,有贾代善与鞑靼王的通信,若是董常辉在销毁这些假证据的时候看过一眼,日后也绝不会倒向司徒睿。
又过了数月,巡视其他地方的队伍也陆续回京,果然查出的问题都比平安州严重,但是也都没有江南那样触目惊心。因此,判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人,问责了几个官员,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有像江南那样几乎整个地方官场都大震动,大换血。
唯有前往西海沿子巡边的队伍去了已经一年多,竟是毫无消息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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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这一年除了西海沿子巡边的队伍迟迟未归外,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展眼便到了林海在江南的任期满一年。
盐政一事关乎国本,在太祖皇帝立国的时候,沿用前朝旧制,这个职位是一年一换的。直到兴德帝扶持司徒聪,抬举甄家,甄应嘉才在此职位连任几年。
凭荣国府的风光,凭兴德帝对林海的器重,凭江南官场刚刚经历过大调整需要进一步稳定局势,凭之前甄应嘉已经开了先例,所有人都觉得林海必是连任的。
但是林海自己却递了折子,仔细总结了自己这一年在任上所作工作,账目明晰。同时在末尾提了申请调离盐运使一职。
兴德帝被司徒聪的案子吓到了。
虽然宁荣二府并没有什么不臣的举动,兴德帝仍然觉得自己扶持起来的亲儿子尚且有不臣之心,何况贾家毕竟只是权臣;现在自己日渐年老,宁荣二府便是为了日后,也会逐渐倒向太子。
在此心境下,兴德帝对宁荣二府愈发敏感。
林海虽然是自己钦点的探花,又刚入官场,被百官视为自己的新心腹,但到底是荣国府的女婿。兴德帝看了林海的折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并未批示。
林海递了折子之后,贾敏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箱笼,准备调任了。但是数月过去,京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而在京城里,竟然有文官在朝堂上弹劾了林海。
无非是说林海出身列候之家,深知为官之道。明明未出翰林而额外提拔,虽是事出有因,然现在江南吏治已经整顿清明,林海一年盐运使任期也已经满期,该当主动提出调任。
如今林海稳坐两淮盐运使一职,分明是贪恋权势而不顾规矩体统。
这不算什么大事,自然不会在朝会上引起轩然大波,但是也有几个附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