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沉默。
耳朵里的嗡嗡声减弱了,听到了一种砰砰的声音,是雨点落在排烟口上方那块金属板上的声音——那块金属板是用来保持室内干燥的。
还有脚踩在泥水里的声音和金属碰撞声。契全神贯注地听着。可能是凶手在重新装弹,他想,可无论是谁开的枪,都不必再费心装子弹了。
契已经中弹,被打倒了,凶手大可以放任他不管,等着他慢慢死去。
反正契已经构不成危险了。
疼痛越来越厉害——特别是后脑勺。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一下,发现头皮上全是血。他还能感觉到血正沿着身体的右侧流下来,流到肋骨上,热乎乎的。契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在微弱的火光中,掌中的鲜血看上去几乎是黑色的。他要死了!也许不是马上,但也快了。
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喊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开枪?”
还是沉默。契试图另想个办法获得答案,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回答。
他试了试右臂,发现还能动。最疼的地方是脑后,疼得他直咬牙,脑袋好像中了二十多枪,头皮仿佛浸在开水里。疼痛让他无法思考,但他必须思考,否则就会死。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说话声:“你这个剥皮行者!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宝宝?”
是女人的声音。
“我没有害你的宝宝。”契说,语速很慢,发音清楚。
没有回答。
契努力集中注意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也许在那之前,在他虚弱不堪的时候,那个疯狂的女人就会推开霍根屋的门,冲进来用猎枪杀了他。
“你认为我是个巫师,”契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就是。”她说,“我生宝宝时,你把一块人骨吹进了我的身体,要不就是吹进了宝宝的身体,现在宝宝要死了。”
这句话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在纳瓦霍人的世界里,巫术是很重要的,在日常生活中要尽量避开它。纳瓦霍语里有许多词汇描述它,就像爱斯基摩人有许多描述雪花的词汇一样。这个女人认为他是个巫师,认为他拥有作法的能力——会把自己变成动物,会飞行,也许还会隐身。这种想法真是荒谬。她是从哪里想到这些的?
“所以你觉得如果我死了,你的宝宝就会好起来,是那样的吗?”契说,“如果你杀了我,那个咒语就会被破解?”
“你承认吧,”女人说,“承认你用了咒术。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一定要把她留在这里,要让她说话,直到自己的思维恢复正常,直到自己能想到自救的方法。也许这根本做不到,他已经快死了,生命之风正在远离他的身体,飞到雨里去,即使能查出些东西也无济于事了。但他还是要尽量坚持下去。契绞尽脑汁想着,因为专心而皱起了眉头。尽管痛苦不堪,尽管沿着肋骨一直流到地板上的鲜血已在他身下聚积了一大摊,他还是决心将一切感受置之度外,一定要让那个女人不停说话。
“即使我承认也救不了你的宝宝,因为我不是巫师。你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是巫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