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琛伏在我耳边吐着酒气,我有一些担忧地看着面前桌上地下横七竖八的酒坛子。他这是喝了多少啊,这得花多少钱啊……我感觉我的心在滴血,啪嗒啪嗒,同严琛眸子里的悲伤一起逆流成河。这令我想起新婚那一夜的远城,明白色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眉目,他的手指唱缠我的头发,自顾自说:“我困了。睡。”
现在他在哪儿呢?办事情这么久还不回来?或者回来来了没有来找我?
……等等。
……哪里不对。
……
对不住,委实对不住。如果他到这个点儿还不回来我在原地等我饿死了怎么办,我可是还要调戏长歌的人啊,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突然珠帘泠泠响动,下一秒,远城出现在我的身后。严琛怔了怔,环着我的手松开了。远城抓住我的衣领往后一拽,我顺势落进他的怀里,被他的手紧紧锁着。他紧锁的眉宇间像结了冰霜,墨色的长眸仿佛一眼便将我看穿,他说:“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明明是坚定的声音却带着微微的哭腔:“我是傻了才在原地等你到大中午。店家都不耐烦地要赶我走了。我把金钗当了钱还不够吃饭,严琛说他付钱的时候你在哪里啊……”
“哦?”远城若有所思地看了严琛一眼,随后把目光转回我头上,凉凉地说:“你这么饿?非要把我送你的金钗当了?严琛帮你付钱你就要以身相许?”
呃……这么说好像是我的不对。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竖着地上的酒坛子。
沉默了一会儿,远城一声不吭地把我从这个宽敞却又被酒坛子堆得有点狭小的房间里拖出去,甩了一袋钱后把我扔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床上。
他英俊潇洒的脸压下来,我觉得我的鼻血又要破血管而出了。他突然扣住我的脑袋,柔软温热的舌头探进来,携风卷雨,不留给我丝毫喘息的间隙。
他无奈的声音那样鲜明地响在我的耳畔:“我不晓得我哪里不好,你非要做这些让我担心的事。我怕你过的不好,想尽可能给你最好的。你不需要金银珠宝……”
我浑浑噩噩地,但第一反应仍是打断他的话:“谁说我不需要金银珠宝!”
他捧着我的脸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你这样随性,让我不晓得要给你什么才算是最好的。”
我在心底默默说:你把你的钱和你的锁骨都给我,我就觉得你很好了哦……
我被远城折腾了几个晚上……导致早晨只能撑在床头看窗外集市熙攘,根本下不了床。第五日,车马备好,远城在桃亦桃昱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把我抱上了回北荒的马车。严琛仍然站在桃亦的身侧,目光悲悯地看着我。那目光里包含太多,由于远城走得太快,我只看到了悲悯。
在马车上仍是来是的那些人,除却严琛。芜茗没有留在王城,因为先帝死了,总不好给桃亦送个娘娘吧,不过我打心底里觉得,我们不是还进献了严琛嘛。
远城和芜茗坐在前头,我和长歌坐在后头。我隐隐担忧芜茗会给我夫君下个药什么的,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的未来,不好说……我突然想起来长歌说先帝临幸了芜茗,可先帝不是对他的皇后很痴心吗?因为他的皇后早逝,便只有桃亦一个孩子。我看了一眼正在倒茶的长歌,突然感觉沧海桑田,人心难测啊。
长歌捧了杯茶,做到我身侧,轻轻放在案上,帮我舀开茶叶。一面问我:“叹什么气?”
我不觉我方才有叹什么气,许是心想间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说不准,便告诉长歌:“芜茗长得这般国色天香,却再要埋没在北荒地界,真是可惜了。”
长歌愣了愣,茶水泼了一半,随即莞尔笑笑了:“你这样想,封王定是因为这样觉得你很好。”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自顾自地去拿了布擦桌子,又给我倒了一杯茶。
这样一折腾,茶水早凉了,并没有泡开,掺杂着新茶的苦味。我刚想嘲弄平时小心翼翼做事一向周全的长歌一番,抬眼便看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惘然样子,又不忍心开口了。
我深深觉得,远城说的对,我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又是山路崎岖十八弯,颠簸数日,闷在车中都快闷成毛豆腐了,才回到北荒。入境时寒风猎猎,熟悉的花草香与冰雪味道窜进马车中,我迫不及待地下车,想在冰原上滚一遭。我突然想起长歌从前说起先后的端庄,小心翼翼地觉得我和远城估摸着也快要到头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本就是山野里没教养的女子。
长歌拦不住我,只好大声喊车夫停车。远城闻声,快步从前边走到后边的车上来,我撑着帘子看着车轱辘还在呲溜溜地转,被吓得半死,喊到:“你停下来!我不下车了成不!!”
我喊完,他已然稳当坐在我身侧,含笑道:“哦。你说不下车了。”
“……”老子英明一世,此刻……中计了。
我赌气不想理他,挑着窗帘子看外边。白茫茫的雪山在远处欢快地奔腾着,绿松仍傲立在山路边上接着落雪。空旷寂寥的冰原与明朗的蓝天白云相接,简直美哭了。马车穿过根本没有地标的冰原,零散的居民房映入眼帘,我多想为车夫的方向感点个赞啊。
另外,远城此去三两月,目中所见城中生活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觉得他这个封王当得这样无用,竟还被宫女那样景仰,北荒的女子应当普遍瞎眼。说完感觉不对,我也是北荒的女子。于是心下默默三声,呸呸呸!
下车时感觉总感觉少了个人,回头扫视一圈没看见芜茗。远城上前来走到我身侧,刚好挡住我眺望的视线,问我:“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