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娘抬起头来,向我笑了笑,我扯了扯嘴角,抬头看见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汤向我走来。
我又看了看娘,她朝我点了点头。
我稍有些疑惑地从小丫鬟手上接过碗,一股浓浓的米香味荡漾开来,眼睛开始发酸;心里的愧疚更甚。我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悄悄地朝娘做了个鬼脸。娘宠溺地笑了笑。
我习惯用伸舌头或者眨眼睛这样的小小“鬼脸”来掩饰我的感动。当然这只限于我的父母还有……博文。
怎么又想到他了?我摇了摇头强迫性地把这个名字暂时赶出脑外。
我向来有喝米汤的习惯。我遗传了娘亲的体质,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大夫说我气阴两虚,偏偏又很难根治,只能通过控制日常饮食。
红糖,桂圆,红枣还有很多东西都有益于我的身体,只是家里负担很重,于是娘每天早上都会让我喝一碗米汤,刚开始是为了身体,可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于是爱好,只要哪一天没喝到,我就会觉得不自在。
还好,不知道是不是米汤真的有非凡的疗效,长大之后,我的病也渐渐少了。
甚至于因为母亲的病,我经常看些医书,平时饮食也极其注意,从不吃辛辣生冷的食物,如今我的身体虽不说十分强壮,但也足够健康,除了上次莫名的晕倒,我已经记不得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这个习惯还是一直保持下来。
直到此刻,在江家这样陌生而又疏离的地方,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放弃自己的习惯。这不是在家里对吧?出门在外,身不由己。
而娘亲用她满怀爱意的方式,提醒我不论身陷何地,都应该爱护自己的身体,她的淡定从容让我钦佩。而这份时时不忘的关怀让我更加愧疚。
爹,娘,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何其幸运!
我忍住心底的哽咽,默默地地喝下米汤,眼泪砸在水面上微微地溅出水花来,我宦若不知,大口大口地喝下。
爹,娘,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靠我自己的能力,让你们锦衣玉食,受人尊敬。这是我的梦想。
你们用尽全力爱我,我用尽一生送你们一个梦想。我知道我无以为报,我只是想以为我自己的方式,自私地,减少我的歉意。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爹,娘,如若可以,下辈子,不如我来当你们父母,一生呵护,不离不弃。
众人终于结束了他们刁钻的要求,开始吃饭。
这时,江母又跟我说道:“雨儿,因为平时大家吃饭都是分开吃的,你的几个姐姐们吃饭都有人伺候,你以后就由小夏和小秋伺候,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她们,日常起居就由你原来的花儿负责。”
说完看了看我征求我的意见,我本不是一个需要别人伺候的主,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微微笑着答了声是。
江母很显然是个极为称职的一家之母,她极有魄力地训斥几个小丫鬟以后要尽心尽力地服侍我。
饭后又拉着我叙叙地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是夸我乖巧聪明,善解人意,要我好好帮扶江阔,和几位少夫人和睦相处,我自然是一一应了。
屋子里很热闹,爹爹竟然和江老爷讨论起了为商之道,似乎江姥爷很满意爹爹的想法,两个人谈得兴起,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成功地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江母终于不再对我絮絮叨叨,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爹爹在众人的注视下侃侃而谈,江老爷期盼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后来竟隐隐有些激动起来,仿佛遇到了知音。
这个平时不喜形于色的老爷的表现让江家的下人们感到不解,此时都竖起耳朵来听。
我轻抿一口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面无表情。
这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你父亲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一顿,笑了笑,瞟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淡淡道:“教书的。”
江阔对我漫不经心的回答甚是不满。
他不依不饶的再次抓住我的胳膊,把我转向他:“我是说在这之前。”
我无奈的看了看他有些生气的眼神:“书生。”
“书生?”他有些不相信地确认。
“恩。”我急忙点头。
他终于若有所思地放开我,我可没有指望他会相信我的,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人,从来都只相信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装过身若无其事的喝我的茶。
果然,茶才到嘴边,他又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来:“姓郭的肯定知道吧。”
我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嗯?”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侧脸,竟然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你不信任我。”
信任?我正在消化他的这两句话,他又自嘲地低声说道:“一早上都在走神。”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刚毅的侧脸上青筋诡异地浮动起来,几不可闻的道:“我以为经过今天早上会有什么不同,我差点想要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