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王却笑道:“这是敝邦的莽汉昆弥,虽也有几斤笨力气,但天生的笨手笨脚,只望你手下留情,让他三分才好。”
胡铁花望着这巨人昆弥满身好像黑铁打成的肌肉,倒抽了口凉气,大声道:“王爷难道要我和他比力气?”
龟兹王微笑点头,又叽叽咕咕和昆弥说了几句话,这巨人向胡铁花咧嘴一笑,就摇摇摆摆走了过来。
胡铁花叹了口气,朝着楚留香苦笑道:“早知如此,这酒我就不喝了。”
他话还未说完,这巨人比蒲扇还大的手掌,已向他伸了出来,杜环在一旁不住格格大笑,只要别人受罪,他就觉得开心无比,吴家兄弟等人,也像是觉得有趣得很,只有姬冰雁始终在吃,连头都没有抬起——他吃得虽然很斯文,很缓慢,但一张嘴竟从头到尾没有停过。
只见这巨人就像老鹰捉小鸡般,把胡铁花从位子上拉了出来,胡铁花左手还不住往嘴里灌酒,喃喃道:“你们既要我出丑,我就索性喝回本钱来吧!”
这时昆弥却已板住了他两边肩头,往下一压。
别人只道这一下胡铁花就算骨头不被压碎,至少也要被压得矮下半截去,只听“砰”的一响,接着又是“哗啦啦”一声——“砰”,是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是碗盏被压碎的声音。
但倒下去的并不是胡铁花,竟反而是那巨人。
原来他两只手用力往下压时,却什么也没有压到,胡铁花身子已游鱼般到了他身后,伸手一推。
好像只不过轻轻一推,这巨人三百斤重的身子已扑倒了下去,连龟兹王桌上的杯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这当然并不是胡铁花把他推倒的,而是他自己出的力气推倒了自己,胡铁花只不过帮了他个小忙而已。
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说来好像容易,但其间身法却一丝也呆笨不得,时间拿捏得更是丝毫错不得。
要是胡铁花若是逃得快了些,这巨人的力气就不会往下面压,胡铁花就没法子从后面推倒他。
胡铁花若是逃得慢了些,他以后就永远莫想直着走路,他是不是还能爬?却得要碰碰运气。
龟兹王眼睛都直了,拉过他女儿,悄悄问道:“这也是真功夫么?”
琵琶公主嫣然笑道:“能令昆弥倒下去的,怎么会不是真功夫?”
龟兹王立刻拍掌大笑道:“壮士!果然是壮士!待小王敬你一杯。”
胡铁花笑道:“一杯?这还不值三杯么?”
他微笑着走过去,竟似全未瞧见那巨人已爬了起来,掩到他身后,胡铁花刚从龟兹王手里接过酒杯,昆弥已一把抓住他腰带,将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拎了起来,举鼎般高高举在半空中。
龟兹王眼睛又直了,大喊道:“这酒不错,先喝了再说吧!”
胡铁花被人举在手里,脸上竟还是笑嘻嘻的,笑道:“大个子,你听见没有,这是王爷赐的美酒,你摔坏我的人没关系,可千万莫要弄翻了这杯酒。”
那巨人已洋洋得意地举着他走了半个圈子,不但他自己不着急,楚留香、姬冰雁竟似也全不着急。
“杀手无情”杜环眼睛里闪着光芒,喘息着道:“摔!用力往下摔,摔得稀烂也没关系。”
这人不但自己嗜杀成性,看别人杀人,他竟也兴奋得很。
那巨人走到龟兹王面前,突然大吼一声,将胡铁花整个人往地上掷了下去,龟兹王赶紧掩住耳朵,闭上眼睛,呼道:“轻些!莫骇着了我。”
他以为胡铁花这次纵然不被摔得稀烂,全身的骨头也难免要分家,只怕连头脑都要被摔到裤裆下去。
只听又是一声狂吼,又是一声大震。
胡铁花的脑袋非但还好好地长在头上,骨头也没有分家,仍好生生地站在那里,手里的酒也一滴都没有泼出来。
那巨人却又已跌倒,连爬都爬不起来。
胡铁花若无其事,连瞧都没有瞧他,笑嘻嘻道:“这杯酒现在我总该能喝到嘴了吧!”
他举杯一饮而尽,又叹道:“果然是好酒,只可惜太少了些。”
龟兹王瞪着眼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难道会魔法?”
琵琶公主吃吃笑道:“这不是魔法,也是真功夫。”
龟兹王道:“这是什么功夫?”
琵琶公主道:“昆弥方才刚用力往下摔时,这位壮士就用力在他腕间轻轻一划,他力气就立刻使不出来了,这位壮士又轻轻跳下来,跳到他背后,轻轻一推——只因这位壮士出手快得骇人,所以别人根本瞧不出昆弥是怎么倒下去的。”
她说得很轻、很快,但楚留香、姬冰雁已全部在留意她了,胡铁花也走到她面前,含笑行礼道:“蒙公主夸奖,公主好眼力!”
龟兹王拉起琵琶公主的手,大笑道:“你既看出他是如此英雄,还不敬他一杯?”
琵琶公主抿嘴一笑,倒了杯酒,双手送到胡铁花面前,胡铁花简直连嘴都合不拢了,大笑道:“公主赐酒,莫说一杯,就是一水缸,我也一口就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