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迫于无奈决定跟他成亲,可是却没打算真心实意地去接纳他,毕竟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她是拿他当弟弟般看待的。说到底虽然她现在这副皮囊年轻了一些,但是从心底里她还是把他当成孩子。
只是刚刚才发现——这个孩子似乎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
他在她面前总是笑着,微微羞涩着,有时候嗜甜如命,有时候良善天真。即便那时候被戳破了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他也是委屈和难堪,拿圣旨逼迫她的时候,还会垂着眼睛躲避开她责备的视线。
所以衣白苏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有些任性的孩子,被宠得过分了,所以喜欢什么一定要抢到身边才肯罢休。
但是事实却已经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
君归察觉她脸色不对劲,小心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真没什么,”衣白苏随便挑选些无足轻重的话敷衍他,“只是说死掉是简单的事情,活着才是最艰难。”
“他意有所指啊。”君归道。
“噢?”衣白苏本以为只是责备自己,并没有朝深处想,并不知道他在指什么。
“他在嘲讽我爹懦弱啊。”君归道。“你没听出来?”
衣白苏顿时皱起眉头。
“你别忙着生气,我也只是自己这么想而已,并不一定是他的真实想法。”君归懒洋洋地趴到她怀里,他似乎特别喜欢腻着她,一待在她身边就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了一般,一点也不像旁的半大小子那般逆反。
“你不喜欢你爹?”
“我敬他是我爹,但是我不喜欢他。”君归很干脆地说话实说,他看衣白苏脸色有些不好看,阴沉沉地似乎有发火的前兆,君归顿时低下头,鼻子有些酸,他委屈地解释道,“他讨厌我,从我出生起就恨不得死掉的是我,我知道他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在最不该死的时候抛却一切去寻死,这是我最恨他的原因,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伯悲伤得精神恍惚,我尚且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丧母又遭亲父抛弃……”
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死掉多简单啊。拿刀子一抹脖子,拿白绫一抛房梁,往水里一栽,或者干脆生病了不吃药,死就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太学同窗嘲笑我没爹没娘的时候,我也想干脆死掉去找娘吧,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爷爷奶奶受不了再失去至亲的悲哀,大伯没有子嗣,把我视做亲子,所以我不能死,我只能咬牙忍着活下去,然后我等到了你。”
君归的眼泪掉得衣白苏心里疼得喘不过来气,她将他抱在怀里,赶紧哄道:“不哭不哭,小归受委屈了,娘以后疼你一百倍补偿你好不好?这么大的男孩子还掉眼泪,怕不怕人笑话?”
君归这才觉得胸腔里委屈散了一些,伏在她身上,软软说些撒娇的话,要她认真发誓这才肯信,活像敏感的女孩子一般。
衣白苏立刻拿这笑话他,君归破啼为怒,嗷嗷地像个小老虎地扑上去挠她。
衣白苏经君归这一闹,竟突然理解了盛熹那句嘲讽,对他也不再有那么气恼。
他本身活得比君归更为艰难,十五岁前在药罐子里泡大,若非有足够的求生意志怕是不能忍受那般的折磨,对他来说活着才能让亲人展眉,活着一切期盼的美好才有发生的可能性,所以他看不起求死的君晞,她倒是能理解了。
只是他今日展露的本性,终究还是让她有了几分惧意。
第36章 简单婚事
皇帝陛下最终还是听从盛熹自己做出决定。他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弟弟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这么一个请求。但是娶那么一个王妃让他觉得是委屈了自己的弟弟,于是他想从婚礼的规格上弥补,大秦王朝的皇族们已经有几年没有好好办一场喜事了,所以皇帝陛下想适当地铺张一点,这一点他甚至得到了那群铁齿御史们的默认和妥协。
但是却被衣白苏拒绝。
于是这天,陛下指着早就准备好的庄重华丽的礼服冲皇后发脾气:“他对她百依百顺的!女人是那么宠的吗?这还没进我盛家的门呢,要是进了门还不得翻天了?”
皇后在一旁毫无姿容的掏耳朵,一个字都懒得听。太监宫女都躲在了屋外边老远,没人进来打扰夫妻二人。
“那是你弟弟的事,你要是看不顺眼,可以跟他提一提。”皇后道,她顿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反正他又不会改。”
皇帝横眉怒目地瞪了妻子一眼,继续生闷气。
皇后看着一眼自家丈夫,他依旧站在他的新衣服面前懊恼,烦闷不能在弟弟的婚礼上穿出去,一副老小孩模样。皇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幸亏衣白苏不愿意婚礼太过隆重,否则若是自家丈夫真的穿着那足够有祭祖规格的华丽礼服去参加婚礼,皇后一定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阿情,那我后天穿什么啊?”丈夫问她。规格不同礼服自然也就不同,最庄重最华丽最能衬托他英明神武气质的礼服不能穿,实在是人生一大悲哀。
从来一心扑在国事上,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丈夫,头一遭为了穿衣服的事情自己头疼,甚至不肯假手最信任的太监,这让皇后觉得有些酸酸的,她估摸着她跟他成亲的时候他都没这么上心过,一时脾气上来,朝他回复道:“你穿得再显眼,那也比不上你家小长生眼中他新婚妻子的一根头发丝!”
陛下顿时一脸哀怨地回头看她,皇后这才觉得圆满,扬起下巴,挑衅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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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亲的基本程序都能省则省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