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睁开,再闭眼,再睁开,思绪慢慢清晰。
小节,司念的母亲出事了,车子翻下山崖了……
妈妈,再见……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她猛地翻身,却没能如愿坐起。
犹如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她整个人极度虚软,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
一向浅眠的季军被她的动作惊醒,两人视线相对,无语凝噎。
好久好久,季军眼眶微红地朝着她笑,“季小节,哥回来了。”
她胸口无限酸楚,努力把眼泪逼回去,颤声轻唤,“季军哥哥……”
所有的歉疚,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委屈,通通都融进这个久违的称呼里。
他的关切是那么的自然,仿佛近十年的分离从不曾存在过,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如今归来,依旧疼她宠她如往昔。
她的三等奖哥哥,终于回来了。
心里的激动久久难以平静,忽然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她赶紧问季军,“哥,我进医院几天了?”
“今天是第六天。”季军据实回答。
被子里的细弱柔荑伸向小腹处,她忐忑不安,“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怎么忍心告诉她,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医院,孩子就流掉了。
谢天谢地,老天爷没有带走她的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只唯独这个孩子,比她生命还重要的孩子,如果没有了,只怕她也活不成了。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记起另外一件事情。
“莲姨还好吗?”季军电话里说车子翻下了山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季军略不自然地侧开视线。
她有些急了,挣扎着要撑起身体,“哥,告诉我莲姨怎么样了?”
季军本是打算用沉默应对追问,但最终在她满含央求的眼神里败下阵,“葬礼……两天前举行的。”
季节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
葬礼?什么意思?两天前举行的?
季军的话犹如沾了盐水的鞭子,每个字都狠狠抽打在她身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情绪被逼入绝境,她霍地伸手去拔输液的埋针。
季军手忙脚乱地阻止,“小节你别激动,当心伤到自己。”
她哪里肯听,拼劲全力推开季军,跳下床就朝门口跑。但由于昏迷期间水米未进,她的体力早已经透支,撑了几步便瘫倒在地。
从身到心都难受到了极限,她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地趴在地板上呜咽,“莲姨没了……莲姨没了……他不会原谅我了……他不会原谅我了……”
季军冲过去抱她回到病床,见她脸色惨败地按着腹部,慌忙按铃叫来医护人员。
重新挂上输液瓶,季军问主治大夫,“医生,我妹妹怎么样?”
中年女医生一脸严肃,“情况不太乐观,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才刚退烧就又着了凉,如果再不注意休息调理,恐怕会引发急性流产。”
“医生,请求你,我妹妹不能有事!”季军弯下腰四十五度鞠躬,话语斩钉截铁。
女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睛,撕下记录本上的内容递给护士,交代了几句回头对季军说,“能做的我们自然会做,关键是她自己要调整好情绪。”
是的,如果一个人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再多医生也是无济于事。
季军无奈踱回床边的椅子坐下,语重心长道,“小节,哥知道你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要做的是坚强起来,司念已经没有了母亲,你难道要让他连孩子都一并失去吗?”
季节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是她任性胡为,知道自己怀着身孕还跑到墓地去长跪不起;明明医生早就说过,孕期情绪不能大幅度波动,要尽快将身体调理好,每餐饭要按时吃;可是她呢?那么多的明知故犯,她几乎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