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欢欢也有些尴尬,解释说:“我姐姐要我过来看看,她随后就……”刚说到这里自知失言,闭上了嘴巴,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许宁染。
宁染从地上站起来,擦擦眼泪,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想走开。田欢欢却叫住她。
“你……你是不是来看6韬哥的?”她犹犹豫豫地问。这不是一句废话嘛。
田欢欢也是聪明绝顶的女孩子,立即明白过来,6韬的爸爸妈妈都在上面,许宁染一定是知道,这个时候上去非但见不到心上人,可能,还要忍受一场难堪甚至羞辱的局面。
她想了几秒,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拉住许宁染的手臂说:“你跟我上去,我想个办法把他们支走,你溜进去看一眼。”
不等许宁染表态,她就拉起她往电梯口走。
就这一瞬间,许宁染觉得她能感谢田欢欢一辈子。很久以后,即使田欢欢已经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落得那样的下场,许宁染因为这一瞬间,从来都不忍心对这个女孩子说出一句苛责的话。
田欢欢把许宁染藏在十六楼拐角的楼梯间里,就进了病房。过不了多久,许宁染就看见她伴着6韬的父母从病房里出来,往电梯口走。路过楼梯口,她悄悄向躲在暗处的宁染使个眼色,要她快去,还对她比了一个“十”,这意思是说,她给宁染争取了大约十分钟时间。
许宁染等他们上了电梯,电梯门合上,悄悄溜进了病房。正在清理一堆医疗器械的小护士可能以为她也是来探望6韬的亲戚朋友之一,看她一眼,并没问什么。
6韬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瘦了,肩胛的骨头都能看到形状,被包裹住一半的头颅却诡异地肿胀着。在白色的胶带和纱布下面,是他遭受过重击、又接受了手术的伤口。那颗柔软而曾经充满一切奇思妙想的大脑,正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苦苦挣扎。
紧闭的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片平静。也许他感受不到痛苦——无论是身体的痛苦,还是爱人离去,带给他的重创,在这一刻通通都被他遗忘在身后,变得微不足道。
6韬的胸膛**着,掩盖在被子的下面,各种各样的管子延伸过去,埋入他的皮肤血肉,维系这具躯体的生机,痛苦的、微弱犹如一丝风中残烛的生机。
许宁染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哭,哭到全身颤抖。她的灵魂已经在看到6韬这个样子的瞬间轰然化为灰烬,疼痛、懊悔、自责、所有的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伸出手,不敢触摸这具残破的身躯,不敢轻抚皮肤上哪怕最轻的一道伤痕。
此刻,如果能跟随爱人,一起陷入灰色的永恒寂静,她又何苦站在这里,忍受世间最惨痛、最难以忍受的折磨。
“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你受苦……”
他曾经说过,如果她离开了,他就把她忘记,像忘记过去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那样孩子气的话,她当时真的相信了,还为此黯然神伤了好久。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要以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
宁染猛然收回手,死死掩住自己的唇。护士奇怪地回头看这个哭到浑身颤抖的女子,像是明白过来一点什么,打算走过来询问身份。
就在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走进病房,是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哒哒”声。许宁染一瞬间醒悟,犹如惊弓之鸟,仓皇站起身。
那人站在她面前,翘起一边嘴角,很了然、也很讽刺地笑了一声:“原来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