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归璨循声看去,就见镇集的后门外,聂颖正死命按着推车与另外两个身穿青色皂衣的坊吏对峙,边上还有些百姓指指点点的在看热闹。
“嫂嫂!”
王归璨喊了一声,同时快步走了过去。
正在争执中的三人同时回首看来,看到王归璨,聂颖满是疲惫的脸颊先是一松,但随即又变为了嗔怪,“二郎,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怎么又到处乱跑?”
“这是怎么回事?”王归璨不答,却转而看向了那两个正作势要把推车移走的坊吏。
其实这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坊吏他应当是见过的,记忆中有些印象,只是以前的王归璨性格内向,每次来镇集也是专挑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更别说主动和人打交道了,因此他也叫不出两人的名字来。
但这两个坊吏显然是认识王归璨的,左首边更高大那个冷笑一声,“王二郎,你也是在镇集做过生意的,自然知道集市里的摊位都有统一规划,数量有限,摊位满了,后来的自然进不去了。”
右边那个麻子脸的坊吏也跟着补充道,“你嫂子来晚了,已无摊位可租,却赖着不走要在这镇集门口支摊,这不是给我们捣乱吗!”
王归璨皱了皱眉,嫂子来晚了?
怎么可能!
天光才见明的时候,大约也就是五六点钟的样子聂颖就出门了,这镇集虽不大,但容纳数百摊位也是绰绰有余,总不能那几百人都是半夜就来这里蹲守吧?
果然,下一刻王归璨就听聂颖急切道:“你们胡说八道,我来时这镇集明明就空空荡荡,我也先交了摊位费,结果不管我在哪里摆摊,你们都说那摊位被预订了,是你们强行把我赶了出来!”
在聂颖开口的时候,王归璨却是怔怔的看着聂颖。
刚才离得远,此时走近了,他才真切看清了聂颖的模样,只是一瞬间,王归璨本已失去了感觉的心脏便是一阵刺疼。
正值仲夏,是烈阳最盛之时,聂颖湿漉漉的额头紧贴着散乱的秀发,晨时浅施的脂粉在阳光和汗水的共同作用下,让她的脸变成了花一块白一块,已经毫无美感可言。
她的粗布衣裙也被汗水打湿,背上可见乌泱泱的一大片,王归璨是知道那衣衫并不轻薄的,可汗水却仍旧透出了背脊,里面不知该是何等黏腻。
聂颖的裙角和布鞋也沾满了尘土,推车上还散落了不少豆腐的残渣,恍惚间,王归璨好像看到,在这数个时辰里,聂颖奋力的推着推车在集市中不断穿梭,却被坊吏驱赶,无一处落脚之地。
“镇集的摊位本就可以预订,只是过往你运气好,摊位没有被别家订完罢了!”
对于聂颖的不忿,麻子脸坊吏却是嗤笑。
王归璨深吸一口气,拦住了还要争辩的聂颖。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坊吏在胡说八道,他好歹也是多次来过镇集的,就算摊位真的有预订一说,但总不可能每个空闲的摊位都被订走了吧?
至少王归璨自己就从来没有遇到过。
然而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
这两个坊吏为什么针对聂颖才是重点。
旧怨?
不可能,聂颖也并非第一次来镇集出摊,若有旧怨,怎么会在今天才爆发出来?
本来毫无头绪的王归璨无意间目光一扫,却是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是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王归璨没记错的话,昨天在家门口纠缠聂颖的就是他。
而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青年的表情和一旁的百姓不太一样,那是一种饶有兴致的恶趣味。
当王归璨看过去的时候,两人眼神刚好对上,青年明显有着下意识的闪躲,这更让王归璨怀疑,对方和此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