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摄魂珠,赫连神通自己从未用过,他曾经想用来收敛他儿子的魂魄,最终却没用上。在他所知的典籍记载中,摄魂珠理所当然能吸入将死之人的魂魄,可终究没有任何人用过,他如何敢肯定顾清离的魂魄真在其中?他虽为国师,没有合适的条件开坛作法,也不可能仅凭一双肉眼看透摄魂珠中的世界。
都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摄魂珠中,也是个微观的世界,并不是仅能吸收一条灵魂。
这点,赫连御不知,连赫连神通自己也不知。
摄魂珠能摄去所有将死之人的魂魄,连魂魄不稳之人的灵魂,也会被吸入其中。只是摄入之后,再想从中出来,那可是难上加难的事。
顾清离忽忽悠悠的魂魄在离开身体时,感觉自己如一缕轻烟,无凭浮萍,袅袅上升到半空。
她看着萧奕修悲痛欲绝地抱着自己的身体,空茫的眼神比任何深切的痛楚更令她心痛,他是那样无助,从未有过。
他眼中落下的泪混合着血液的颜色,淡而怵目。
顾清离试图伸手去替他擦拭,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徒劳地做了个虚空的动作,任自己从他脸上穿过,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实体。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前世为杀手,今世亦心冷,她从未想过竟能在这异世界爱上一个不该属于自己的男人,更未想过彼此都将对方纠缠入骨血,生命相融。
她比自己以为的更爱这个男人。
是如此的不舍他的心痛,可是无能为力。
顾清离一直在尝试着靠近萧奕修,想要安抚他,陪伴他,却发现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她透明的身体完全不受自我意识的控制,渐渐缩小,进入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之中。
非晶石非玉器,透明得像一滴飘浮在空中规整的水珠。
顾清离眼前的萧奕修渐渐模糊,她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茫茫无边,浩浩如宇宙,里面有无数如她一般飘荡的游魂,不知归处,不能解脱。
走出京城地界,郊野有大片荒无人烟的平原地带,偶尔有些灌木丛林,也没有野兽出没的危险,北楚使团便在这里驻扎下来,随处搭了营帐围成一圈。
北楚人有许多游牧民族的习惯,如此幕天席地搭建营帐,正合他们的生活习惯,恰好连几日放晴,郊外的雪也都渗入泥土,安营扎帐十分方便。
夜幕深重时,一座边缘的帐篷中有人影闪出,巡夜的侍卫刚想出声询问,便见公主款款走近,顿时噤声。
赫连滟冷着脸,指使他们到另一边去巡守,他们自然不敢不从。
待巡夜侍卫走开,帐篷中陆续钻出几名女子,趁夜悄然潜行,很快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之中。
赫连滟见到她们身影消失,微松了口气,刚一回身,被惊得险些叫出声来——浓浓的夜色下,站着身披玄色大氅的赫连御,阴冷质疑的眼神盯着她,寒气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