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牢牢盯着萧奕北,缓缓道:“兵部尚书辛英宁早前被弹劾,贪污纳敛,擅权结党,却因证据不足,只查证到一些皮毛,朕近日将他调任刑部尚书,兵权已削,但这并不是他最终的归宿。朕想交由你处置,这枚钉子,你务需连根拔除。”
兵部尚书调任刑部尚书,一方面是削了他掌管武官的职权,另一方面是谨防他因皇后失势而在国防策略上生事,也断了他在军需粮草调度方面的不清不楚。
同时,兵权调度本就由兵部与丞相、中书令等商议共决,一旦辛英宁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不得不面对再也无法参与调度兵权的事实。
听起来,从兵部尚书调任刑部尚书是平迁,但实际上,未尝不是皇帝的一个陷阱。
萧奕修心中微震,目光却一直未离萧奕北,他似乎完全没有听懂,依然是不时呲牙,咧嘴作出凶相。
皇帝无声地叹息,失望地将目光移开。
萧奕修的目光往下落,看见萧奕北被绑缚的手一直在徒劳地挣扎,唯有听到那个消息时,略停滞片刻,哆嗦了一下。
“第二件事,北儿变成这样,终究非朕的本愿,他再不肖,也是朕的亲生子……你的侧妃离月,据闻名动京师,医术如神,不如让她来看看,北儿是否还有治愈希望?”
萧奕修顿了片刻道:“这事有点不易。”
皇帝淡淡扫他一眼:“莫非,你府中那个离月……是假的?”
“父皇见过她的真容,是真是假,理应有判断。”萧奕修不轻不重地将这问题抛给皇帝。
皇帝微眯起眼不出声。虽说那个离月自承是顾清潇,可丞相之女何时有了那样高明的医术,始终是件不解之事。
“离月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不如将二皇兄交由儿臣带回陌王府察看。”
皇帝这才明白他所谓不便是这个意思,想了想道:“也好,朕信得过你。”
萧奕北由侍卫们架起来,连同逍遥椅一同抬往宫外,甚至为了提防他随时张口咬人,还在他口中塞了块布。
萧奕修却没有紧跟其后,他去了偏殿,站在窗口朝内看去。
杜莺一如既往的美丽出尘,乌发堆云,冰肌雪肤,一袭洗得略发白的旧衫,透着曾经的华贵,气质却依然静好。
她安祥地坐在琴边,十指挑拨,音符流云般流泄,仿佛一切都无法影响她的美丽优雅。
“杜姑娘。”
杜莺略抬眼看他,安然一笑。
萧奕修也笑了笑:“杜姑娘真是女中诸葛,希望你不会后悔。”
杜莺的笑容略僵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
逍遥椅勉强被抬到马车上,萧奕修侧身坐在马车入口,探身看了下马车外,返身看着萧奕北,笑了笑:“二皇兄,你觉得自己冤吗?”
萧奕北呆滞地发出痴傻的低吼。
“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前半生,有母后替你铺设了一条平整的路,若非你自己不懂珍惜,只怕也没人能扳倒你;后半生……现在说后半生是不是早了点?不过你的命运,仿佛已经能看到头了。杜莺是个聪明的女子,出身青楼,困于囹圄,依然能为你争取到自由的机会,甚至能帮你动摇萧奕瑾的根本,可是她再也没有更多的能力,帮你重树太子之位。”
萧奕北的目光急速转了一下,忽然呲牙朝他示威,仿佛饥饿的野兽。
“二皇兄,在我面前,你不必浪费精力,以你目前的处境,认清现实是最好的。你或许不知道,阿彦已经离开了东渊,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拒绝参与皇储之争。跟着,辛英宁要是倒下,父皇的下一步棋是什么你应该预料得到。”
萧奕北不遏止地一哆嗦,眼中再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