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出入口的守军讶异地盯着她,从头打量到脚,入口处一时倒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用疑惑地目光扫她。
顾清离却十分平淡,只是又晃了晃令牌,收起来,静候着他们让开道。
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声:“这是鬼医离月。”
便有人纷纷让开道,诧异的目光更多了。
鬼医离月失踪日久,虽然顾清潇冒了她的身份,但也只有少数皇室中人知晓,是不可能外传的。大多数人总是不明究里,以为离月或许是离开了京城,不想执着陌王府令牌突然现身。
顾清离一路走得倒是顺畅,除了不时有人对她投以诧异的目光外,并没有人拦阻或盘问,火犼营执令戒严,也是宽进松出,对于出的人那是控制得相当严格,进的相对放松。
被围的区域内有一片很小的集市,大致就是做些附近居民的生意,如今狭窄的小街上满是烂菜帮子和零乱散落的不值钱的小商品,已经无商贩在此营生,倒是后面一条小街邻着最近的村落,不但热闹,而且鸡飞狗跳,所有居住此地的百姓都被火犼营的人困在家中不得外出。
顾清离知道,最初的疫症便是后面那个小村落中传出来的,村后有片密集的林子,凡有丛林之处,少不了虫蚁聚集,传播疫症的速度自然是快。
街道两边的百姓都怨声载道,被困两天,有些农户家中余粮已不够,开始为生存发愁,哭骂的叹气的都在,谁也没空去理这个外来的女子。
顾清离穿过街道,来到小村落前,见村头聚集着一些人,正排着长队挨个儿让人诊脉,摆着长案坐在村头的是个身穿朝臣服制的老者,须发皆白,拿黑布蒙着脸,掌上戴着薄如蝉翼的丝织手套,静默地把着脉,看样子倒是皇帝刚派来的御医。
一些火犼营士卒散落地站在远处,持枪到处巡视,却也都以布蒙面,眼神警惕,不愿接近村民。
一旦有村民被诊出可疑异样者,必须摊开掌心,强制脱下鞋袜查验,未发现黑色斑块、无发热的被士卒押到另一侧看管起来,大约是要转送到可疑感染区隔离;已查到有黑色斑块或者发热的,则直接押送到村东腾出来的几间茅草屋中,等候医治。
顾清离看了一阵,觉得这里进行得有条不紊,火犼营侍卫虽然粗暴,执行任务其实还算整齐有序,可见萧奕瑾治下的御营也算是训练有素,如果他不是阴狠诡诈、心机险恶,其实也算是个人才。
她慢慢走上前,靠近火犼营士卒,向他们询问里面的情况。
初时巡守的士卒是不愿理她的,见她亮了令牌,又听说是鬼医离月,脸色倒缓了些,答道:“这两天都是严格诊视分类的,像这种诊脉,每天都要进行,哪怕昨日查了正常的,也难说今天就不会发病。奇怪得很,隔离查检如此严密,依然不断有人感染,不断有人发病。”
“那发病的人得到及时救治了吗?”
“死了好多了,被抬到后山,直接焚烧了。”
说这话时,士卒的声音低下去,“这事不能让村民知晓,不然闹将起来,咱们这一营将士怕不易镇住他们。”
那个年代都讲究入土为安,认为焚烧尸体会令死者不得安生,死后都不落全尸。然而瘟疫暴发时,即使深埋尸体也不如火葬来得安全,何况深埋耗费人力时间,谁愿意干这事。
这附近村民加街道两边居民怕也有好几百人,真要镇压的话,一营五百人杀光他们也是可以的,但如此一来,血洗村落,在皇帝面前可不好交代,萧奕瑾绝不会干这种影响自己在朝中形象的事,他要杀人,也得是悠着来,不轻易落人口舌。
看起来巡视的士卒也很烦,而且带着惊惧,因为这两日以来,他们这些在村头看管巡守的人已经有被传染隔离了的,心里都带着惶恐。
“听说过一日还得调一营人来,不然只咱们这一个营,如此轮值下去可吃不消。”
“是谁负责诊治那边?有治好的或病情好转的吗?”顾清离指着那几间严格看管的茅草屋。
那士卒脸色有点僵硬,一时没答话。
顾清离立即便知道,所谓被传染者接受诊治完全是句假话,那些人不过是被关押在那里等死罢了!
她立即升出几分怒意,如此冷漠,草菅人命,倒真是萧奕瑾的风格。他虽不敢大规模镇压杀人,可丢弃那些病患置之不理,却无人敢置微词,只要说医治无效,便可搪塞,谁又会来这疫症横行的封闭区域查证。
顾清离不再理睬他们,往那几间茅草屋走去。
门口自然也有士卒看守,看见她时,倒不似其余巡守士卒,而是左右两边立即斜伸银枪,交叉拦截了她的去路:“不管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不能随意进的。”
“如果我非要进呢?”顾清离挑了挑眉。
两人对视一眼,道:“此处有进无出。”
顾清离微一冷笑,空手便去抓其中一杆枪。
那人手一缩,枪头掉转,朝她袭来,带着怒意道:“老子劝你是好意,里面全是染了疫症的,进去后没有能出来的,前些日初发现这疾病致死时,便有个京兆尹大人派遣来的大夫进去为他们诊治过,结果昨儿便不行了,倒得比里面有些染疫的还快。”
顾清离退了一步,没理会他,手指搭上枪杆,一带一扯,一股巧劲将他带得攻向另一边的士卒,跟着抬腿飞出,正中右边一人的手腕,令他本就震得酸麻的手腕松脱开来,将银枪夺了过来。
顾清离对十八般兵器都有所涉猎,长枪使得虽然笨重不顺手,短时间内还是不成问题的。银枪在她掌心转了半圈,挽了个枪花,枪尖点点,瞬间击退二人,倒引得更多士卒包围过来,纷纷喝道:“想干什么?”
顾清离将枪尖朝地,重重一顿,插入土中,任由枪杆震颤着,淡淡道:“我进去给他们看病,并不是为难你们。”心里也知道拦她的士卒不管奉了何等旨令,阻拦她其实倒不是恶意。
最先被她击倒的一人抚了下火辣辣作痛的手腕,冷笑道:“你既然要寻死,便怪不得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