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林想到以前陈掌柜给他的建议,“阿爹,不如我们找几个人代卖?咱们家只管做豆腐,有人想卖豆腐了,到咱们家来进货,咱们把价格放低一些卖给他们,他们自己挑了到乡下去买,赚个差价。这样一来,咱们不用那么辛苦,多少也有些赚头。”
黄炎夏瞥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万一人家从你这买豆腐,却跟你打擂台,岂不白忙活一场。”
黄茂林笑了,“阿爹,头先来的陈掌柜跟我说过。这代卖也是有规矩的,不是他想在哪里卖就在哪里卖。我跟他签好契书,镇上这几条街谁也别想来沾染。再者,他们卖的豆腐价须得与咱们家一样。”
黄炎夏不置可否,“先这样吧,这代卖的人岂是好找的,且得慢慢寻摸着。你去县城也不是天天去。你若不在家里,早上我带着小柱磨豆腐。磨完豆腐我挑着出去卖,我让淑娴过来带孩子,又有你媳妇和小柱,你别小瞧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照样能把家里打理好,你只管去忙你的。我这些日子帮你问一问,如果有人愿意干,找一两个人也就罢了。”
黄茂林点头,“那就辛苦阿爹了。”
梅香也赞同这个法子,全指望黄炎夏一个人挑着担子下乡,每天得出去两趟。黄炎夏年纪也不小了,风里来雨里去干了近二十年,身上也有不少毛病,今儿腰疼明儿腿疼,若再这样干下去,身子累坏了可如何是好。
且这一二十年来,黄炎夏不光磨豆腐卖豆腐,家里的田地他也没丢下。可以说,黄炎夏比一般庄户人家的壮劳力辛苦多了。
黄家如今有这样的家底,大部分都是黄炎夏带着一家人辛苦得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黄茂林不想再让他一天两次挑担子出去卖豆腐。
都说远路无轻重,一天跑那么远的路,就算挑着空担子也不轻松,更别说一担豆腐本来就重。
黄茂林自小见黄炎夏这样辛劳,心里一直不落忍。以前他小,只能帮着多干些活。后来稍微大一些,又帮着一起卖豆腐。如今他自己当家了,不说有多大本事,既然能从别的地方挣些银子,何苦再让老父亲这样辛劳。他累了二十年,也该歇一歇了。
黄炎夏了解儿子的心思,虽然他舍不得乡下的这份银钱,但儿子一番孝心,他不能不领情。
想到这里,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不服老是不行了。想当初他刚开始磨豆腐的时候,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睡一觉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一天出去两趟,他回来的时候就感觉骨头架子要散了一样。
也罢,既然不让我下乡,以后我就早起去给他磨豆腐。年纪大了觉少,每天鸡还没叫呢,黄炎夏就醒了。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多年这样早起习惯了。反正他就是睡不着,若是让他睡懒觉,那真是比下田地还要难受。
既然决定找人代卖,黄炎夏就开始打听人手。那等奸猾的首先要排除,懒惰的也不能要,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就更不行了。
杨氏听说这件事情后,第一个向黄炎夏推荐自己的兄长杨老大。
黄炎夏想了想就拒绝了杨氏,“你大哥人倒是老实,但你嫂子实在太难缠。若是把你大哥叫过来卖豆腐,你嫂子还指不定要打什么主意呢。再说了,茂林能和你维持好这份关系就不错了,你别把你娘家往他身边拉。”
杨氏哼了一声,“找谁不是找,那郭家大嫂如今跟着茂林两口子,一个月挣不少银子。都是你的岳家,一个蒸蒸日上,一个还在受穷,难道你脸上好看?”
黄炎夏瞥了杨氏一眼,“喜馍的事儿,是茂林两口子自己琢磨出来的,连我都不知道。人家愿意帮衬谁,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再说了,你有好处了不是第一个贴补杨家?难道你还会先想到郭家不成?别说那阴阳怪气的话了,我看你又是想犯老毛病。自从分家以来,你好一天歹一天。今儿觉得茂林两口子对你有好处了,你就给个笑脸。明儿觉得人家有好处没惦记着你,你又拉着个脸!你这是想作甚?”
杨氏忽然愣住了,不过是说卖豆腐的事情,怎地忽然又说起她来了?
杨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当家的,我嫁给你十几年,在家里跟个小媳妇似的,如今我都快有孙子了,你还是动不动就训斥我,我难道不是个人?”
黄炎夏眯了眯眼睛,半晌后放低了声音,“我难道想没事说你?我难道不想家里太太平平的?我跟你说了多少回,让你不要总想着去撩拨茂林两口子。去年茂源被老刘头打一顿,谁给他出的头?指望你,还是指望杨家,还是指望我?最后出头的是谁?是茂林两口子,是发财,是明朗!你以为老刘头是好缠的?你以为张里长真的秉公处理?别叫我戳你老底子了,张里长看的是韩家的面子!若不是有韩家在那里立着,茂源那顿打就白挨了!我看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又开始犯糊涂!我两个儿子关系好好的,你整日想在中间挑事儿!我不跟你多说,你自己好生清醒清醒!”
自从那一年黄炎夏抄了杨氏的私房钱,这几年间,黄炎夏很少因为黄茂林的事情与杨氏说这样重的话。
杨氏呆住了,等黄炎夏出了房门她才反应过来。她本来想大声叫骂,但怕惊着孩子们,又怕黄炎夏跟她翻脸,最后还是忍住。
黄炎夏与杨氏吵了一架之后,好几天都拉着个脸。也只有面对淑娴时,他能缓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