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童眼疾手快地扽住她,只说:“我陪她去好了,你就在这歇歇。”
“算了,一道去罢。凭你一个根本勒不住她,个没笼头的小野马。”
后半句是冲点点说的,饶是宠怪口吻,温童也能听出孙泠的疲惫。
“现在养小孩简直是长线拉练战。点点才小一,二十来天的寒假,学校布置两大船的作业。
还把任务布置到每天,定时定点向老师报备,哪里是她们念书,是家长回炉再造是对。
校讯群里,你说话还得毕恭毕敬地,好像我们是一群教育投资者,班主任是信托经理,你生怕说的什么把人开罪了。”她们一面走,孙泠一面道。
温童笑,“好在当年我念书的时候,家长群还没时兴起来。我阿公玩不转智能手机。”
“问个不讨巧的问题,”孙泠驻足看她,“温董几乎缺席了你的成长全程,你会恨他吗?”
片刻,温童诚恳点头,“恨的。甚至我觉得恨他会让我心里好受些,对他,我把情感简单化,就不再有那些个剪不断理还乱。”
“那看样子,点点也会恨她父亲了。”
孙泠突然的答非所问,叫温童没反应过来。
她望向孙泠,后者肉眼可见的怅然貌。正准备就此打住,孙泠却再度开口,“我原先有个老大,如果好生活着的话,现在该是不比你小几岁……”
随后,就这么全无仪式感地,话家常般地,将那场空难交底给温童。
温童闻言就懵住了。知情以后,她尤为悔恨上一遭无礼且冒犯的试探,舌头也囫囵打结,不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言辞是最合适。
“对不起,孙姐。那天贸贸然问你女儿的年纪,怪我言语不当。”
“没关系,本来这种事情,有人问没人问,它都硌在那里不来也不去。”
“所以点点没见过父亲……”温童话只说一半,即刻抱歉状,她该避讳伤心事的。
谁知孙泠也只是笑一笑,不打紧的样子,“是的,一面也无缘见过。我经常怕这孩子冷不丁问爸爸在哪,问了我又要怎么答。可她倒是鲜少问,我真不晓得该庆幸还是不安。
因为明明她也不是什么早慧的孩子。”
“也许正因为早慧,是几乎不问。”
“我做母亲的亏欠她太多太多,更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温童望向不远处,点点正趴在沙画摊头观人作画,收回目光,她温和道:“尽管这话说出来很普世鸡汤很上帝视角,包括我自己也是说得到做不到。但还是想说,父母与儿女之间,最健康最久远的关系应当是,不认为彼此赊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