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第27部分（第1页）

为了减少开支，妘武凌租住在一个廉价公寓里和其他人住挤在一起。午饭靠公司解决，而早饭和晚饭他就随便买点菜，用电热锅煮着吃。冬天交不起暖气费，他就用棉被裹紧自己。虽然生活很艰苦，但妘武凌那时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有意义，因为他爱着自己的女友。他认为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正是他们将来通向幸福的铺路石。作为一个男人，他心甘情愿。

妘武凌和他女友是同一级的学生。毕业后，他选择就业而她选择继续深造。为了毕业还能在一起，他们选择了同一座城市。为了给双方的家庭减轻负担，好强的妘武凌用自己省下的钱给女友出学费出生活费。而他的女友也很体贴，几乎从不提出买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怎么去游乐园电影院之类的地方。

在那段物质贫乏的岁月里，两人总是牵着手，漫步在繁华的街头上，流连在漂亮的公园里，在露天餐馆里享受难得的浪漫时光。就算经常加班到半夜，就算躺在简陋的房间里，就算自己的衣服从未添新，只要晚上能梦见女友的面庞，他就会心满意足的微笑。只要女友一毕业，他们的好日子就会到来，妘武凌经常这样勉励自己。靠着这份信念，他挺过一个又一个艰辛的日子。

就在前不久，女友终于毕业了。妘武凌收获的，却不是用汗水泪水浇灌出来的果实。女友甩掉了他。

“在你这里，我看不到幸福的未来。”

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把夏天里的万叶洗涤的油光闪亮，本应是清爽宜人的时刻，女友却将这句话甩给了他。紧接着，她坐上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驾着水雾消失在了公路的尽头。那是妘武凌看不到的尽头。

那一句话像刀子般在妘武凌的心上刻下了流血的印记。妘武凌在爱情电视剧里经常见到这样的桥段，他还幸灾乐祸的嘲笑过电视里的那个傻小子。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太滑稽了。站在雨中，妘武凌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发疯似的去追那辆夺走自己一切的汽车。他只是在大笑，真正的开怀大笑。流泪了吗？不知道，因为到处都是天空的眼泪。

今天上午，他收到了银行短信。那是他前女友在他的银行卡上打了几万块钱后，银行发来的到账通知单。妘武凌没仔细看那笔钱的数目，因为他知道，数目是多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的信息。这是他迄今为止所有花在他她身上的钱，现在她如数奉还，从此他们就两清了。这是一封简短而实际的告别书，正如这段恋情一样，如此的廉价。

下午，精神恍惚的妘武凌按时下了班。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乱七八糟的飘出了公司门口。他走到门口的公交站，看也没看眼就随便坐上了一辆公交车。他想出去喝一杯，无论哪里都可以。公交车好像看懂了妘武凌的心思，像一匹识途的老马，被人拍一下就默默地驮着他走向闹市区。

不肯下山的烈日，用炽热的光线炙烤着路面，蒸煮着行人。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妘武凌，站在闹市区的街面上。翻滚的热气在他心中升腾，凝滞的时间迷离了他的双眼，一切都变得不现实起来。光怪陆离的色彩在热烈的旋转，动听悦耳的噪声在击打着节拍，时尚年轻的男女在璀璨的燃烧，绚丽灿烂的目光里满含激情，妘武凌伸开双臂在这里尽情的起舞。他是这里的王，脚下就是他的舞台，他要在舞台的最中心舞出自己生命的色彩。城市的潮流在他的血管里喷张搏动，他今晚要在这里大干一场。但现在时间还尚早，尽情的跳吧！尽情的跳吧！

妘武凌甩掉自己的领带，拿出他在大学里学的迈克尔·杰克逊舞步，在闹市里大展身手。管他是掌声，管他是白眼，管他是唾弃，这里只属于他！让整个世界震颤吧！

妘武凌忘情的表演引得起众多路人的围观，欢呼声起此彼伏。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还有人居然拿出音响放起了迈克尔·杰克逊的《smoothcriminal》。汗水很快湿透了妘武凌的衬衫，健壮的线条若隐若现。

不知跳了多久，霓虹灯的色彩取代了白天的光亮，人群也渐渐散去。车水马龙的道路旁，妘武凌靠在一根路灯上休息。以前他和女友经常在这附近散步，看着繁华的街景，他和女友最常说的就是未来。但最后的最后，现实还是冷酷的对待了那些沉在社会底层的人。为什么又想起过去的事呢？妘武凌摇摇头站起身来，他看到了一家气派的酒吧。就那家吧，妘武凌摸摸口袋里的银行卡向那家酒吧走去。

一进门，幽暗的灯光下，吵闹的音乐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迎面扑来。妘武凌穿过狂舞的人群和几张满是酒瓶的桌子来到了吧台前。

“威士忌，加冰。”第一次进酒吧的妘武凌，学着美国片里的样子向服务员说道。

穿着红色马甲的服务员迅速倒好一杯威士忌加上冰块推到妘武凌的面前。妘武凌拿起来喝了一口。和呛人的高度白酒不同，加了冰的威士忌虽然谈不上多好喝，但口感很不错。妘武凌侧过身，一边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一边慢慢品味手中的威士忌。几个身着白色绒衣的女歌手这时正在舞台上又唱又跳。虽然歌词明明是中文，但妘武凌却听不懂那含混的内容。不过，歌唱者那亢奋的情绪却深深感染了所有人。只见那几个女歌手一起向上伸出手臂晃动，底下的人群也跟着向上伸出手臂晃动。在这样的氛围里，连腿跳的有些抽筋的妘武凌都忍不住跃跃欲试。就在此刻，一只手拍了妘武凌的肩膀一下。

妘武凌回过头来，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人。那人看起来和妘武凌差不多大，他向服务员指了指妘武凌手中的酒杯，伸出两个手指。服务员迅速将两杯加冰威士忌推到了那人手边。那人将其中的一杯推到妘武凌面前，自己则拿起另一杯。

“我请你。刚才的跳相当精彩，街舞我见过不少，但跳的有你这么厉害的真不多见。你跳舞的时候，周边几个年轻的姑娘一直在尖叫。”黑衣年轻人喝了一口威士忌，笑着用手摇着酒杯。

“有吗？我倒是没在意。”

“你太投入了，连漂亮的姑娘都看不见了。”

“哈哈。”

“你是在哪学的街舞？”

“学校里。上大学的时候，我是街舞社的副社长。”

“了不起。能跳这么好，练了很久了吧？”

第二章　零点咖啡馆

“没有，我是上了大学才开始跳的，而且还是因为很偶然的原因。那时我刚上大一，迎新晚会上，街舞社学长们的热舞打动了我。我一时冲动，就向街舞社交了入社申请。我小的时候很崇拜迈克尔·杰克逊，学之前我就决定模仿他的风格。我是那种讨厌半途而废的人，所以无论遇见什么困难，只要喜欢，我都会坚持到底。刚开始，我的动作很别扭，看起来就像乱跳的大黑熊。但坚持练，慢慢就有了改观。大二的时候我开始参加学校里的表演，大三的时候我就经常代表学校去外校表演，大四的时候虽然忙着找工作，但街舞我也没放下。直到现在，只要有时间，我也会练练。”

“了不起的毅力。话说，我也很崇敬迈克尔·杰克逊，很敬佩他对音乐的执着和对舞蹈的狂热。他面对挫折的勇气给世人树立了一个耀眼的丰碑。”那人顿了下，看着妘武凌接着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你华丽的舞姿中，看到了满腔的悲愤。介意说说吗？”

妘武凌笑笑，他拿起了第二杯，“能问个问题吗？女人都是那种在现实面前变得冷血的动物吗？”

那个年轻人也笑了笑，说：“以前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战争会撕掉所有人的面具’，残酷的现实生活也一样。在这片高悬于大地之上的沙漠里，大部分人在攸关自己最切身利益的时候，都会做出自己本能的决断。就像羸弱的虾一碰到锅里的热油都会奋力一跃一样。他们那么做，只是为了活下去。无论你是否承认，关键时刻，大部分人都会遵从本能行事。有人说这是人性的弱点，但在我看来这完全错了。拿那群可怜的虾举例子，错的是把虾放到油锅里的人，而不能怪乱跳的虾。你的那位同样没有做错什么，她那么做，估计是有更好的出路。就像夜晚中的昆虫，看到灯光会飞扑过去一样。她理智而本能的走上了坦途，这是社会让她做出的正确决断。你以为她背叛了你，抛弃了你，但你错了。没人背叛你，没人抛弃你，背叛你抛弃你的是这个社会的价值法则。它让掉进残酷生活这个大油锅的她，奋力离开了你。而你，则看到了她漂亮面具下的冷酷面庞。企图用精确数字来构建理性社会的价值法则，造出的却是个逼人男盗女娼的怪胎社会。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那个黑衣年轻人说完，一口气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妘武凌平时酒量不大，几口酒下肚就会晕头转向。但不知怎么，刚才那人的长篇大论，他居然异常清晰地记住了每一个字。他感觉站在了未知黑暗的边缘，残存的理智告诫他眼前的危险。但爱情和理想破灭造成的巨大冲击，让他欣然的坠向黑暗。

这个人，是对的。

不知不觉中，妘武凌手中的威士忌见了底。那个黑衣年轻人又要了两杯，将一杯推到了妘武凌的面前。

见妘武凌迟迟不肯说话，黑衣年轻人开口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