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顶找了一处平地,就地休息,下午的时候,林子里刚下过一场雨,湿润润的,也没得干柴可以利用。
姜多寿划了一枚火柴点了一支蜡烛,用几块石头支着,勉强当个光源,这蜡烛,是备用的,带得不多,大家也就图个吃东西的时候照个亮,虽然说吃东西不用眼睛,只要用嘴,可怎么说呢,常年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就得给个亮才吃得香甜。
就像是一种仪式感。
羌顶对林子熟,看着大家都在休息喝水,没跟着蹲在一起,反倒是操着一柄前钩弯曲的大砍刀进了林子,不一会儿,从林子里抱出三根拳头粗的藤蔓,看起来沉甸甸的。
当着几人的面,用砍到在藤蔓四分之一处砍开了个口子,他两手扛起,撅起干涸的嘴对着这口子,哗啦啦的水从藤肚子里往外淌。
羌顶一连喝了两根,喝了个爽,朝着姜多寿点点头,学着他们中原人的发音:“天。”
姜多寿帮他翻译:“羌顶说这水甜。”又说,“刚下过雨,林子里很多这种宽肚子的树或者藤,就会开始储水,拼命地吸水,把自己吸得满满的,羌顶他们之前进林子里,都不需要带水,就靠这玩意,不过,这种藤我还不会找,就羌顶他们会看,一砍一个准。”
羌顶又砍开一个,递给姜多寿,示意他也尝尝,姜多寿笑了笑,也跟着来了一口,姜琰琰伸手:“我也想尝尝。”
这水入口,起初还是清甜的,可后调裹着一股涩味,似乎还有渣滓,那藤肚子里虽然藏着水,却也不多,姜琰琰动作大,一仰头全灌了下去,喝得她齁得慌,一低头,瞧着羌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兴奋地等着反馈。
姜琰琰咬着后槽牙竖了一个大拇指:“好喝,真好喝。”
这话说得,乔美虹也来了兴趣,伸手想去拿:“我也试试。”
姜琰琰皱着眉摇头:“没了。”
没了便没了吧,手边也不是没水喝。
闻东倒是一直盯着姜琰琰看,这目光太直白,傻子才注意不到。
姜琰琰掰着手里的半个干馍,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嘴里塞,这东西不好吃,可胜在饱肚子,她突然扭头看着闻东,眼神交汇。
“闻东,你看我做什么?”
“不能看?”
“可以是可以,那我问你,你来的路上,欺负辛承了没有?”
辛承随着他们一起赶路,但未幻化成人形,他伤口虽好了,可他在滇池混迹多年,都是以蛇形自在畅游,蛇身比人身走的快,现下正攀在头顶的榕树上小憩,听到自己的名讳,忍不住探了个头,蛇头推顶开阔叶,那叶子上的水珠正往地上滴,啪嗒啪嗒,溅起花瓣一样的水花。
闻东突然抬手,替姜琰琰挡住了一滴,继而收手,甩了甩水渍,反问:“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欺负他?”
“你欺负我还欺负得少吗?”
闻东觉得好笑:“你很记仇啊。”
不过是因为瞒了她一些事儿罢了,这丫头从出发前一直记恨到现在,闻东心里头清白得很,这事儿若不了结了,姜琰琰还会以各种方法反复暗示。
闻东曲起食指,对准姜琰琰的脑门轻轻敲了三下,提醒她:“吃完还要上路。”
吃饱了继续走,燃了火把照亮,顺道驱赶一下这林子里的蚊子和爬虫。
羌顶算了下时间,若是按这个速度走,明天就能到村子里了,还对着姜多寿连连比划,大概是说这群年轻人都是能走的,真厉害。
姜多寿笑呵呵点着头,心里只想,这些人,除开乔美虹,可都不是后辈了,论起年龄,哪个不比羌顶大上好几轮?
“村子?什么村子?”姜琰琰逮住了这个关键的词儿,进林子之前,可没说要去哪个村子。
姜多寿随口一答:“羌顶他们的一个小村落,要想快点儿穿过这片林子,还得找人家借个道,不然,得绕路。”
晚上,月亮出来了。
就地安营扎寨。
姜琰琰之前在上海北平这种大城市,见过专门露营的帐篷,半军用的,扎实的尼龙防水布,几根交错连接的黑色塑料杆,姜琰琰看过人家演示,两下就能搭起一个双人的帐篷,想买来着,可想着没地方用。
现下没这么好的条件,只能就地取材,寻一根粗细适当的长枝桠,罩着一块厚厚的麻布,四端用石头压着,勉强撑出一个“人”字儿,防止夜里起雾下雨,还在麻布上罩了几层棕榈叶,凑合一晚上,明天加快脚力,日落前就能出林子了。
按老规矩,姜琰琰和乔美虹凑一窝,闻东独自一间,姜多寿和阿毳轮流守夜,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两人懒得再搭棚子,就靠着树根铺几件衣裳凑活,羌顶更是随意,看似随便找了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榕树,直接爬上去就睡了。
手脚灵活的让阿毳都忍不住赞叹:“这位顶叔,是猴子成精吧。”
约莫三更的时候。
闻东听到了一些动静。
他本不用睡,可他要是一晚上不睡,睁着眼坐一晚上,也显得挺尴尬的,索性卧在这临时的帐子里闭目养神。
原本眼睛是真闭上的,可一闭上,就想到过去种种。
漫天的黄符,滴血的四根立柱,这是神与神之间的斗兽场,是闻东第一次孤身入龙家想要夺骨魂时,龙家为他准备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