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邹吾躯干动也不动,只干脆利落地抬起了右手伸在虚空,申豪一愣,正不解,只见邹吾右手凌空一抓,一柄长剑于夜色雨中陡然现形!今夜无星,偏偏它流转光滑,仿佛披覆银河而来!
申豪:“……”
“喏?”邹吾态度很是寻常淡然,随手卷了个剑花,夹住那剑身,把剑柄递到申豪面前,“它叫诸己。”
剑华如水,璀璨如洗。
这把剑才是活生生的。
申豪被那剑晃了眼,张口结舌地,只循着本能去接,却不想手指刚碰到剑柄,突然间手臂一震就有如中了电掣一般,一股强力从剑身中传了过来。
这不是邹吾在试探他,这是这柄剑在试探他。
申豪精神一震,斗志抖起,攥紧剑柄猛地引一剑诀,挺着宝剑就往虚空刺去,只见刹那间,那剑意如瀑,凛然荡开,莹白璀璨的剑刃直有人识,霎时变作幽蓝、青冥、苍紫,他仿佛被黄蜂蛰了一口,疾锋收转,它又刹那闪过一抹暗红,一时间绚烂如烟花般,剑身嗡嗡作响,竟良久不绝……
“这,这,这……”申豪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狂喜着握着这柄剑,只感觉嗜血般的快意从他脚底猛地升起,这柄剑里的魂灵呼应着他,发出渴血般的邀请,而他在那股强烈的豪情驱动下,他右半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震颤,只想就此持剑冲进白帐外的军营里,杀他个痛快!
“小心,它会控制人的心智。”邹吾声音淡如晨雾,他忽然在他身后道。
申豪这才醒过神来,转过身,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大踏出几步,一副拔剑四顾的冲锋模样。
而邹吾仍闲雅潇洒地蹲在原地,从容沉静地看着他,“它喜欢和人开玩笑,它刚才应该是哄着你去对面了罢?”
申豪心头大震,这才瞬间了然了此剑非邹吾这个主人不能自如操纵,强行定下心神,再不敢轻出剑招,收剑于胸前,只伸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只见它弯弯地谈起,铮铮地发一婉转的角音,温顺宛如夜雨。
“你刚刚就是用它给殿下弹曲?”
申豪此时仍是大起大落,不过再心爱,却还是要还给主人的。邹吾举重若轻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覆上剑身,那诸己又在他掌心里碎裂成万千的星光,绚丽的梦境般,再寻不见。
申豪叹惋:“此剑有灵,我一时倒不知道是该羡慕殿下好,还是该怪你暴殄天物好!”
“只是一件兵器而已,能谈个助眠的曲子,不是很好嚒?”提到辛鸾,邹吾神情又忍不住舒展起来。
申豪这次却留意不到了,只追着说道,“以身养器,我以前只听过赤炎军中庄珺一例,不过那时候我还未从军,后来我担了十一番又不能轻入京城,便也一直没有机会拜访,常自遗憾,没想到今日在你这里补全……你且等着此间事了,去我们十一番罢!咱们那驻地交县的梅子酒可是一绝!我让小子们烤全羊招待你,咱们厨房里的那可都是从北境来的大师父,手艺再没得说!”
邹吾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的申豪,心道:这个与自己同岁的青年人,性情怎地和小卓一般呢?他也这么看好如今的局势嚒?以为明天的谈判他们可以有惊无险,之后再一切顺利一切归位……
申豪不知邹吾所想,只滔滔不绝。真不巧,他还是邹吾那么想的,所以现在良辰美景的,是该开始抢人了。要说他们赤炎已经是军旅中精英了,十一番更是精英里的精英,他营里的好汉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各个以一敌十?之前在北境战场他们百人冲千人阵,仍然可以嚣张地杀个有来有回,百万大军第一回合的气势从来都要靠他们扳过来!
但是邹吾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虽然小太子是他们的主君,但是邹吾在他们眼里才是漳水河上从天而降的宝库!那招式,那冲锋,不仅仅是动他们心目的程度,那是足够让他们张口结舌的拜服,他营里这几天各个蠢蠢欲动,都想跟这个和气又低调的男人切磋切磋,增长增长,就是看他试演也行啊!
就是申豪这个主帅都拦了好几拨了,每次都要他耷拉着脸训人,问他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心里想的却是:老子我都还没讨教到?能容了你们抢先?
申豪是真的能说,一张嘴开开合合,没个消停,最后都许诺道要带邹吾进南境去嫖娼了,这才稍微停了会儿,可能是看邹吾反应不够热情,他绞尽脑汁地开始想,除了同窗、扛枪、分赃、嫖娼,还有什么可以增进感情的时候,他猛地想到今晚想到了今晚听了一耳朵的风言风语,忍不住道,“诶兄弟!你这般厉害,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邹吾道:“悲门,听过么?担过首座,十年作间,五年刺杀。”
“……啊?”
邹吾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我是林氏国人,”看他反应,又正色:“没听过?”
“不是,我听过啊!”申豪有些语无伦次,“林氏国嘛,人都挺硬气的,当年赤炎刚撤军,西南三日,滇城三杀,老百姓比当权的还凶,王族都献降了,他们还跟我们刚……”申豪慢慢地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是……作间刺杀,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