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该决战反攻了!将不易,帅不易,何论其他?!”
朝廷急了,不满丹口孔雀深沟高垒,畏葸不前,纷纷上表辛涧应简派重臣于通城视师,接管战争的指挥权,辛和等主攻派豪言壮语不断,请辛涧换将。
好在辛涧自己本身就是马上帝王,对丹口孔雀,他还没糊涂到被文臣一裹挟就轻易换将的程度,当初一起陪着兄长打下江山,丹口孔雀用兵之老练,他记忆犹新、十分信任,可中境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最终他下令三王子前线监军,嘱咐其温谕传达庙堂催战之意,同时嘱咐爱子不可阵前骄矜,多向老将请教历练。
况俊嘉祥死前一封手书这些年一直困扰着辛涧:“家国之大不幸当前,自此一夜,我天衍一朝,有良将,再无忠臣。”
“再无忠臣”,这四个字就仿佛是可怖的魔魇,让辛涧在紧要处永远无法真正信任自己的朝臣,他原以为派遣辛和出任阵前监军将是遥控中境最稳妥之策,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最偏疼的三儿子自负年轻狂妄自大,在后来的战线上屡屡干预,揽功诿过,传来无数消息将他误导。
“是因为嫡庶有别嚒?”
中境的将领们后来经常在身后议论,说因为中境军不是陛下的嫡系,所以才这般地作践。
中境军与西南军在天衍十九年九月到整个天衍二十年春夏一直有攻有防,事实上并不是东境朝臣所说的波澜不惊地对峙。
天衍十九年九月末,雨季稍缓,陶滦主力移师围城肥邑引主帅来救,主帅派出小股队伍佯救,自己率人偷袭敌军南大营,陶滦当即反扑回救,两军在溪西武镇交遇,主帅用邹吾那一套弋阳玩过的部分兵力正面狙击敌人,佯做主力,实际主力分布两翼的战法,其人之道狠狠地还了一击。
天衍二十年三月,陶滦又组织了一次交手,是时其兵源已得到充足补充,西境粮食源源不断,西南军士气正盛,陶滦分兵南北两路来攻,南路渡过永泽,北陆绕行锦建岛,准备在两面对通城形成包围态势,丹口孔雀准确猜测出了那一侧是主力方向,迅速又刚猛地组织了反击。
可这样本可称作胜局的接触战在三王子那里全然不值一提。
他在意的的是丹口孔雀整体作战方略,认为他目前所有的接触战还是坚定的战略守势,是在敌人发动攻击之后的招架之手。
夫诸南线回防,听闻北线大胜,喜上眉梢,不想三王子在帐中早已等他多时,是时众将都在,各个沉肩垂目,他乍进营帐便迎来一句:“永泽遇敌为何迂回?难道此乃并非敌锋所指?是否为避敌藏身之故?”
夫诸哪里想到会迎来这般的责备,第一反应是茫然,第二反应便是委屈。
将军可以战死,但不能屈死。夫诸南侧遇到敌乃辛鸾的化形军团,他们数月反复敲定出方略,定下遇到其军团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弋阳战场已经是血的教训,他没有道理用部下的血肉之躯和化行之人硬刚,故而他只是牵制其兵力游击,迂回骚扰。
可是夫诸在刹那间竟无法解释,他们是军人,不懂后方贵人那一套一套,他只知道从戎选了这条路便是随时做好了殉国的准备,三王子可以怀疑他的能力,怀疑他的应变,怎可怀疑他要苟且偷生?
他茫然地长大了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还是丹口孔雀见状为他解释了一番,没解释那些复杂的战术,只说他若遇敌,必然截击,请三王子放心,可三王子依旧不满,两日后又问丹口孔雀,飞鱼如今带兵在外日久无功,安知不是以未遇敌而诿卸责任?朝内许多人已经有弹劾其怯懦避战之声,令丹口孔雀务必亲自出城查看其将是否有畏葸不前,纵容叛军之情事。
寒心,前所未有的寒心。
跟着丹口孔雀这些将军都是老将,苦战一生,对朝廷的忠心从来天地可鉴,他们从骨子里敬重高辛氏,敬重鼻息啊,可朝廷来的贵人怎能如此怀疑他们?
而他们不知道,在弋阳的那一侧,辛鸾和他的将军们几乎同吃同住。
在辛鸾看来丹口孔雀采取的彻底的战略守势非常棘手,三年家底,三个月打光,这样的说法不是开玩笑,光看他在后方为了筹措军需、动员新兵的急迫,就知道他多想尽快打完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