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隔着被褥抱住了他。
成年男人的身躯踏实又沉重,辛鸾熟悉那重量,甚至熟悉他枕在自己胸口上的一呼一吸,他安定了下来,像是找到了停靠的地方,呼吸转平,许久许久,就在他安详地沉入睡眠之后,身上的人终于从他身上起来,在月色里,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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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第二天醒的时候还像是在做梦,他红肿着两只杏桃眼,懵然地坐在榻上发呆,在想昨夜是真是幻?翠儿掀开了他的鲛绡金帐,他嫌刺眼地挡了挡,含混地问,“常侍走了嚒?”
翠儿点头,“走了,几个时辰前胡十三亲自送的。”
辛鸾一团疲惫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又发梦了。他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起身,更衣,洗漱。
“你今天抽空去把小卓喊回来,就跟他说我那天没让人用力,现在他‘养伤’养得差不多了,该准备准备干活了。”
翠儿捧着手巾,点头称是。
“还有安哥儿,你摸清这个小孩子的喜好了罢?这几天格外留意一下他的行踪。”
红窃脂的申良弼进展已过大半,正在缓缓收网,现在邹吾也离开了,他在渝都已经没有顾忌了,他敢放手一搏,他只希望这些人不要过分。
翠儿赶紧点头:“是。”
早膳是掐着时间一刻前刚出锅的,现在温热刚好,可辛鸾匆匆走过,看了就没有胃口,被人伺候着穿上公服,想直接就上朝去。
谁知翠儿却忽然拉了他一把,小声道,“殿下吃些吧,散骑常侍说殿下还在长身体,他不让你饿着肚子上超。”
辛鸾眼皮一跳:“什么时候?”
翠儿讪讪,有非礼勿视般地害羞:“就……几个时辰前啊。”
辛鸾没有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脱掉了公服,乖巧地坐上桌子,拿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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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都是小朝会。
江风华战场失利的军报被人抛了出来,申不亥一党当即有人提出何方还至今未归,前方军心不稳,里里外外说的还是追究江风华的责任和渝都征兵的难处,辛鸾不动声色地听着,实则如一只弓着背脊、蓄势待发的猫,时刻准备着中尉陈嘉等人的发难。
按照徐斌的分析,陈嘉等人应该是在等四月二十二日的大朝会,或者是打听到消息邹吾已经连夜走了,现在他们势单力薄,这才想到等六品以上的官员全数到齐之后,上下一心、人多势众地大谈邹吾之事。
辛鸾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因为何方还之事,颜面尽失,知道对方现在平稳无声,是在暗中酝酿一场恶仗,故而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一二。
邹吾走后一连几天,他除了回寝宫睡觉,处理公事基本什么都挪到了赤炎行营。他接各种各样的军报,收斥候各种各样的前线消息,不断地研究作战方略与地图,基本上就要把自己看吐了还不肯放弃,就只想他若能在战场上扳回一城,哪怕一城呢?他都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为什么我们不能断他们的后路呢?”
二十一日的晚间,辛鸾在研究几百遍垚关附近的地形后,目光忽然一转合川一线,一个想法忽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他一个激动,立刻掀帘让人去把巡营的巢瑞将军请过来。
待人到了,指着合川中段的“索亭港”附近的陈仓就道:“将军您快来看——根据军报,此处索亭港是东朝粮草转折之地,由水路转陆路的重要港口,您觉得,咱们能不能断他的后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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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辛鸾恶补了太多的兵法,当然一眼能看出索亭港这个地方战略位置的抢眼。
以他看来,索亭港得之,一可以东拒辛涧,把防御范围扩大到合川北岸,充分加大南境的防御纵深,成为南境反击的前进基地;二可以截断逆合川而上的粮草,拔掉陈仓,直接掐断良成业的后备军需,极大的压缩赤炎的回旋余地;三若是还有兵力镇守于此,形成屏护,那东南三苗人的粮草航线,可以剩下一大半的路程,直通前线。
“赤炎铁骑在陆战战无可胜,但是我父亲并未培养过强悍的海兵,我们垚关既然已经胜不了了,为什么不能从水路直接楔进东朝的肚子里?”
辛鸾纠缠了太久的垚关,思路此时忽然一跳开,就难免兴奋,一二三四地说了可行之处。
巢将军绷着消瘦无赘肉的脸颊,耐心地听他说完,之后沉声道,“殿下,我带您走过合川一线,您忘了嚒?”
辛鸾一怔,看着他严肃的脸,知道自己是提了蠢想法了。
他被泼了冷水,冷静了不少,此时缓缓道,“我记得。当时将军与我飞掠过合川上游到中游的港口,其中大港三处,中小港口十余处,大港艨艟相连,存量三百余艘以上,小港不定,因天衍朝羽类开国,凡海港未防备空中敌袭,一公里内任何化形羽类都会被搭建的翎空镜楼刺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