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音对漠北却是极大方,不仅送给李瑾一百颗土地雷,还承诺,若将来匈奴再大举进犯,金家会为漠北的将士们供应土地雷。
“李将军,此事只你一人知道便可,本宫不希望传入第三个人的耳朵。”
“娘娘信任瑾,瑾定当不负娘娘期望。”李瑾郑重回道。
金九音点了点头,道:“这个东西危险,你一定要妥善保管。漠北是本宫的故乡,是本宫亲人的埋骨之地,本宫不希望这片土地被异族染指。你可知?”
鬼使神差地,李瑾迎上她的眼眸,这双漂亮的眸子跟他无数次梦到的一模一样,他的心颤了颤,终别开视线,“娘娘放心,臣在一天,就绝不会让匈奴踏上漠北的土地。臣会守护漠北。”守护您的故乡,您的亲人。
亦守护他梦里的奢望。
“辛苦李将军了。”金九音看李瑾的目光透着欣赏,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小将,如今已成长为成熟沉稳的战将,有他在漠北镇守,二十年之内,漠北是无忧的。
至于他的父亲李正阳,已经上了请旨回京的折子,圣上也批复了,他会和金九音一起回京。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他回到京城还会有另外的封赏。届时,李家会彻底在京中占了一席之地。
匈奴虽被赶出去了,但战后重建家园会是更大的工程。这自然会有朝廷官员操心,金九音顶多就捐钱捐物呗。
经此一战,她在漠北的声誉极高。有她带头,那些大商人和有钱的乡绅纷纷慷慨解囊,力求能在皇后娘娘那里留下点印象。
短短时日内居然筹集了一大笔银钱,大大缓解了相关官员的压力,再加上朝廷会免除漠北三年的赋税,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上许多,他们也不用跟着愁白了头发,心里难免又把皇后娘娘感激了一番。
战事结束了,漠北大捷了。金九音本该回京的,她有些不想走,在牛家村住了几天,祭拜外公外婆和母亲,又见了金家的那些老人。
哦,对了,她还去见了锦绣。久等不见锦绣上门,她只好去看她了。
马家倒是没拦着钱锦绣去见皇后娘娘,相反,自打马浩然得知皇后娘娘领兵来漠北,他就十分兴奋,跟马母两个人日日怂恿钱锦绣去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他家娘子的旧主,陪着皇后娘娘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他的岳丈岳母和大舅哥深得皇后娘娘看重,有这份香火情在,给他赏个官不是很容易吗?
他一改往日的冷淡,对钱锦绣体贴极了,恍惚又回到了新婚的时候。他对三个闺女也疼爱起来,归家还给她们带麦芽糖吃。
还有马母,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疼了,饭也能做了,院子也能扫了,对儿媳妇也和颜悦色了。
钱锦绣看了眼要给她画眉的男人,觉得陌生极了。这是她的相公吗?是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和她说话都不耐烦的相公吗?
嫁入马家整十四年,开始那几年相公待她还是很好的,虽然婆婆嫌弃她做活不够麻利,但相公向着她,她心里还是甜蜜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她接连生下三个闺女,婆婆就十分不满了,指责她害得马家断了香火。相公久试不第,从她嫁过来时是童生,现在依然是童生,未能考取秀才。她体谅他的郁郁不得志,他呢?却把这一切的源头归结到她身上,觉得是她没福,败坏了马家的风水,连累他考不上秀才。
再后来,爹送娘入京,他自己也天南海北地跑,忙得没时间到来马家看她。相公和婆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虽然不敢动手打她,却再没给过她们母女好脸色,家里的活计也都是她带着闺女们忙活,婆婆什么活不干,还天天挑刺。相公回来就是要银子,她的嫁妆早就用完了,为了不让相公把主意打到闺女们身上,她只好日日熬夜做绣活补贴家用。
婆婆骂她生不出儿子,是不下蛋的母鸡。她是生不出吗?这些年她累掉的两胎不都是儿子吗?尤其是四年前的那一胎,都五个月大了,流下来的胎儿头脸都长全了。也是那次她坏了身子,再也生不出。
钱锦绣又不傻,怎能不知道相公和婆婆态度变化的原因?可她没脸去见皇后娘娘,当初她的姑娘就不赞同她嫁入马家,是她自己眼瞎心盲,现在她把日子过成这样,她有什么脸去见姑娘?她害怕看到姑娘失望的眼神。
金九音是悄悄去看钱锦绣的,身边只带了一个红叶。
这就是锦绣家吗?青瓦盖的农家小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仍能看出当初的用心。院墙并不高,金九音一眼就看到院里正在推磨的妇人。她心中激动,快步朝院门走去。
院门没锁,她一推就开了。
推磨的妇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金九音走到跟前她都没有发现。金九音喊了一声,“锦绣!”
钱锦绣一惊,猛地抬头,眼底的惊讶还未褪去,待看清眼前之人,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两行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姑,姑娘!”她嘴唇动了许久才喊出这两个字,她紧紧抓住磨棍,几乎用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她看到了姑娘,她是在做梦吗?还是她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金九音也把钱锦绣看清楚了,这个面容苍老的妇人是她的锦绣?是她娇俏活泼的锦绣?是她那据说过得很好的小侍女?怒气浮上她的眼眸。
“锦绣!”金九音握住锦绣粗糙的满是茧子的双手,目光落在她已经有了白发的头上,这无一不昭示着她的小侍女没有被善待。
“你怎么老成这样?他们怎么敢?”暴虐浮上心头,金九音气得想要毁灭点什么。
钱锦绣这才确认她不是做梦,真的是她的姑娘,她的姑娘看她来了。她已经做了皇后的姑娘,不远千里看她来了。
“姑娘,不,皇后娘娘——”钱锦绣笑了,眼含热泪笑了。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姑娘,真好!
对,她不能哭,姑娘不喜欢人哭,姑娘喜欢看她笑。
钱锦绣慌忙去擦脸上的眼泪,越擦越多。
金九音心里酸极了,红着眼睛拉住要跪下的钱锦绣,“锦绣不怕,姑娘给你做主。”
一句“姑娘给你做主”让钱锦绣的情绪彻底崩溃,她伏在金九音的怀里痛哭失声,如委屈许久的孩子。
金九音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