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决定不抱怨这个讨厌的陌生人,掏出手机给沈一泽发了一条微信:“你坐哪个区了,一会儿怎么见?”
怎么见?
沈一泽站在黎冉冉身后三排的位置上看了那个空位一会儿,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走了过去。
“沈一泽?”黎冉冉居然在这儿看到他,颇有些意外。
此时,场馆内的大灯已经慢慢熄了,嘈杂声也逐渐归于寂静。她有些着急,怕他这时候乱窜挨骂,又不敢大声说话,小声喊他:“阿泽,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就坐在这儿。”沈一泽扬了扬手里的票根,笑了,将手里的花和润喉糖塞进了她的怀里。
“你买花干嘛”
“一会儿有用。”黎冉冉有些疑惑,还是拿了块糖出来,塞进了沈一泽的嘴里。
欢呼声骤起。他们这个位置是真的很好,陈奕迅甫一出场他们就看见了,黎冉冉瞬间尖叫。饶是沈一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乍然听到这么一声,还是把他的心跳吓掉了一个节拍。
“”
他现在突然怀疑一会儿他说话她到底能不能听见。
很快,节奏就被带了起来。
全场除了沈一泽,几乎都是热血歌迷,只要台上的人唱出一个音节,他们就能瞬间跟上,并且毫不吝啬地发送尖叫与呐喊。黎冉冉也不例外。沈一泽坐在她身边,渐渐就成了一个透明人。
他将手机拿出来,翻出票务给他的歌单。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的下一首是《时光倒流二十年》。
再下一首就是《稳稳的幸福》。
这些歌沈一泽都听了很多遍,前奏一出他就听的出来是哪一首。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脑子里还在调侃,医生这歌单仿佛就是为了他的今天排的。
他咬了咬唇。在等的歌很快就到了,他莫名有些紧张,想喝一点水,可是场馆里不许带水。他从黎冉冉的兜里掰了颗润喉糖塞进嘴里,庆幸自己没忘了攻略还买了这玩意。
他在心里数着拍子,数到“一”的那刹那,他突然就握住了黎冉冉的手。
“冉冉。”
“怎么了?”
黎冉冉刚刚坐下来,喉咙痒痒的,她刚刚为《对不起,谢谢》呐喊完毕,有些疲累。
沈一泽没说话,黎冉冉只得扭头看他。刚好慢歌的音律声慢慢响起,在黑暗中,黎冉冉的双眼准确地攫住了沈一泽的侧脸。
他没有看她。
甚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黎冉冉下意识觉得,此时她不该说任何一个字,随着医生的歌声慢慢流淌,沈一泽终于开了口。
是他深思熟虑很久的,没那么肉麻的。
“冉冉。”他轻声说道。
“嗯。”她也放低声音。在这偌大的场地里,他居然听得一清二楚,像一滴雨滴骤然跌进他心里的那颗巨石,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涡。
他咬了咬唇,续了下去,“我们已经认识二十三年了。”
“我知道你喜欢陈奕迅,知道你喜欢皮卡丘。知道你糖果只吃水蜜桃,知道你一年四季最爱冰可乐。我牵过你的手,和你一起睡过一张床。你小时候的卡通图都是我画的,你最喜欢的玩具也是我送的。我小时候总觉得知道你很多很多的事很了不起,就像掌握了黎冉冉密码一样快乐万分,可当你突然离开,不告而别的时候,我才知道,没什么了不起的,锁都走了,知道密码,说不定只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而已。等到有一天,你带了一个男人回来,我只有和他说好好照顾冉冉,别让她有机会再喜欢上别的男人的可能。”
他低头轻笑,“说不定见都见不到,毕竟那个时候,你走得那么突然。我几乎以为,那次家门口匆匆一别,就是最后一面了。我又有什么机会替你赏鉴男朋友?连见你一面的机会都要靠拜佛。”
“那时候我管耿润竹借了很多言情小说看。偷偷看,夜里打着手电筒看,看了很多对书本里的少男少女,我更加明确,所有故事的源头,首先要有存在的可能。连人都不在眼前,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顿了顿,“后来长大了,也认识了一些女生。被追求过,想追求过别人,可是真正将她们的手握在手里的时候我又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会想到小时候牵着你的手跑在大街小巷,握着你的手画这个那个,像个癖好特殊的怪家伙。”
他笑了笑,伸手将黎冉冉的头掰正,“别瞪我,听歌。”
“后来碰巧遇到你回来了,我好高兴,没有别的男人,也或许没有什么旖旎故事。别看我,有我也不想听。兜兜转转,在你身边趴着的还是我和季青临。有这个认知的时候我几乎要高兴死了。”他轻呼了口气,“那时候我才第一次觉得谈恋爱就应该这么谈。”
像做菜要看菜谱,写习题要先读书,黎冉冉就好像是沈一泽的一个早已写就的模子,只要她在,他做什么事都有章法。
“后来就是用尽心机赶走季青临,用尽心机留住你。我从来不觉得成绩这件事有多么令人骄傲,但当我拿到offer的时候我是真的开心,拿到学位证书的时候比拿到offer的时候还开心。你就像一个开关怎么说呢,你在是一回事,你不在又是一回事。”
“有人说,习惯靠21天养成,一个月就可以忘记。但这条定则在这儿好像没有一丝用处,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新时代的机器人,只有一样钥匙才能打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