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帮忙查一些事情,你不是聪明么?有本事猜啊,就不告诉你。”梁小君说着便将信重新折好,然她还没来得及将信纸塞回信封,陈俨却已开了口:“查商煜?”
梁小君瞠目结舌,看看他的眼睛,仍旧蒙着黑缎带,应是看不见啊:“你也太了解常姐姐了罢。”
他说朝向苏晔:“你那边查得如何了?”
苏晔给了个否定回答:“只知他师傅是商墨,且似乎自小就无父无母。”他说着看向梁小君:“若梁姑娘能查出些什么旁的,还请尽快告知,酬劳会加倍给的。”
“不用不用,常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这就走了,再会。”
她说完就同那小跟班一道走了,留下陈俨与苏晔站在原地。苏晔道:“去喝杯酒罢,天又冷下去了。”
“我不喝酒的。”
“今日是我生辰。”
陈俨竟是愣了一下,纵使记性再好,他却不记得苏晔的生辰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为你破例。”
两人去了南京商会会馆附近的小酒楼,酒菜简单,比不上苏杭那么考究。陈俨埋头兴致寥寥地吃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忽道:“既然官司都结束了,我能回杭州么?”
苏晔知他担心常台笙,但此次来南京的本意不是为官司,而是为他的眼睛。就算他这样回去,也是帮不了常台笙的。
他沉吟片刻,忽有一会馆小厮跑了来,急急忙忙找到他们,将一封信递了过去:“给陈公子的,是急信。”
听到“急信”二字,陈俨差点扯下蒙眼布就拆开来读。这时苏晔却将信接了过去,展开来看了片刻,抬头同他道:“你恐怕要回一趟京城了。”
☆、第86章八六
因是在雅间内,且这时候送信小厮也走了,故而苏晔将书信内容给他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最后换来陈俨的沉默。这所谓急信,不是常台笙所写,亦非出自他父亲之手,而是皇上要他回去了。帝王的无奈表露无疑,身居高位但也有要与这人世告别的一刻。
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陈俨却很清楚,一国帝王这是在做告别前的准备,小太子不过是个孩子,需要可靠的人去帮扶。而很显然,帝王避开了他的父亲选中了他。
皇上原本还打算放他到江南晃荡几年,可如今明显是——熬不到那时候了。没有传召,而是用私信的方式,也表明帝王的信任,同时也不希望旁人知道这件事。
苏晔将信装回信封递给他,问他道:“你何时走?”
陈俨思索了片刻,竟无意识地拿起手边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他一口气喝完,才后知后觉地愣了愣。苏晔再看看那酒杯,无奈道:“那是酒,不是水,你这种喝法真的是……”他说着随即起了身:“趁你还清醒赶紧回去。”这么一杯猛地灌下去,估计一刻钟之后就要倒了。
酒量怎么这样差?
陈俨很识趣地站了起来,跟着苏晔回了商会会馆。苏晔问会馆小厮要了些解酒汤,随后回房帮陈俨收拾行李。固然陈俨不喜欢苏晔同自己睡一个房间,但苏晔却实在放心不下,哪怕是睡在窗边窄榻上,都彻夜守着他。
陈俨喝了解酒汤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是半夜。他能感受到微弱光亮,遂睁开了眼睛。上元节将近,月光如水铺了一地。
他侧过身看了看窗户那边,只见苏晔裹了条毯子蜷在窄榻上睡着。
这世上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少得可怜。而大多数人,都是见你被天神眷顾而心生羡慕嫉妒,见你不幸便幸灾乐祸,更甚者,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成为怎样的人,都有恶毒说辞备着,让你无处可逃。
因知道这人世冷漠恶毒,才懂得到这无条件的信任与善意相待是有多么珍贵。
大约是醉酒初醒,陈俨脑海里全是这般感性无比的念头。他自嘲一番,抬手揉揉太阳穴,翻了个身闭眼接着睡,但一刻钟后,他还是坐了起来,拿过被子上铺着的一条毯子,光着脚走到苏晔榻旁,俯身将毯子给他盖上。
他甚至还很贴心地压了毯子角,苏晔却陡然睁开了眼。
陈俨一愣,苏晔看着他未蒙的眼,竟是一句话也未说。陈俨略略偏过头,捏住毯子的手陡然松开,随后直起了身。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早就猜到了。”大概是感觉窗子有风进来,陈俨遂又凑近了看看窗户有没有关紧。
苏晔的确猜过他的眼睛是不是有所好转,因他的志气他的自信他的光彩全部回来了。如今确信这是事实,他当真是松了一口气……
他躺着没有动,半天只低声说了一句:“继续睡罢。”顿了顿:“谢谢你的毯子。”
陈俨打了个寒颤,他还穿着中衣,冷得不由抱肩,转过身嘀嘀咕咕还不忘掰回面子:“窗子漏风,我不是为了给你盖毯子才爬起来的。”
苏晔闻言缓缓地笑了笑,侧过身,面对着倾泻而下的月光,安安稳稳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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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苏晔便安排了回杭马车,小厮们帮忙抬行李,陈俨则站在马车旁旁若无人地吃点心。聚在会馆门口围观陈俨的一群人嘀嘀咕咕,甚有小丫头觉着他站在路边低头吃东西的样子都好看到天怒人怨。叽叽喳喳声不停,苏晔回头瞥了陈俨一眼,小声道:“让你吃完了再出来,在外面吃不觉得丢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