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
花印筋疲力尽地一笑,意有所指,扯凌霄嘴角,想让他别板着脸。
凌霄却根本没有心思胡闹,他沉默着拍花印后背,然后搂紧,松开,搂紧,患得患失。
“我一直在盼着快快长大,上大学,挣钱,离开孝山。”花印的视线掠过凌霄的耳朵,看向一如往常的夜空。
“却忽略了一点,长大的过程不止是年纪,还有人,还有事,慢慢的会有很多意外到来,甚至不是意外,是很久以前埋下的种子,有的结果实,有的开花,还有的烂在土里,污染了一整片地,最后只能挖开,填水泥砂石,封死。”
他问道:“给你的钱还剩多少?”
凌霄深深凝望他,毫不迟疑:“两万四千三十二块八毛二,都取出来还你,我还有别的钱,加起来也有两万。”
花印:“我要钱做什么,比我想象中剩的多,起码够撑到去聂河了。”
凌霄:“……的事,不要用到钱吗?”
“给谁送钱?去哪用钱?”花印说,“这种事情,用钱解决不了的,死基佬不缺钱,更不是奔着钱来的。存折呢,有没有贴身带。”
“存折放书包了,在卫生院。”
“嗯,那你还记不记得那笔大额取款是什么时候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凌霄皱眉,清清楚楚地念道,“02年4月19日,取了2万,剩8万。”
“真巧,居然差不多整5年了。”花印忽然心头一紧,觉得很冷,朝凌霄怀里挤了挤,好让命运的镰刀无法将他们分开,“你印象里,记得我们家花过这么大一笔钱吗?”
“……”
花印眼神空洞,淡淡揭开那个雪夜的伤疤。
“小田啊,自己看吧,多的就不说了。”
供销社领导派出一个工龄28年的女主管来做说客,她特意掰开办公室的百叶,透过缝看外头苏小玲撒泼,几个人都按不住。
苏小玲请人在门口做法事,纸钱嘭得往空中一洒,纷纷扬扬,哭丧和哀乐此起彼伏,声浪滔天。
两人分坐在桌子两边,一沓单据用瓷缸压着,田雨燕发了很久的呆,被一声骤然抬高的唢呐拉回现实,胡乱翻两下单据,说:“我看不懂,他们把密码柜打开了吗,东西都全了,再招个会计……我看不懂,我看不懂。”
主管半个身子趴过来,指出几处画线的地方:“再找个会计啊,就瞒不住咯,看你,你想不想瞒,还是把事情解决掉,咱们都安安生生过日子。”
“我看不懂。”田雨燕只会重复这一句。
“那你可别说领导们没拿出证据来!”主管嗨地一拍大腿,“出账你总看得来吧?五六年前,每个月100,200,可不是小数目啊!取了现金,你看,日记账里面可记了?根本就没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