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马泰旅馆就坐落在城中村的缝隙之中。
凤凰木如一顶凤冠,遮住三、四楼的窗户,满地飘花落蕊,红艳艳,似烧化的火珠,被车辕碾进水洼。
“亲,马,水。”
花印一言难尽地举起手机,抬头再三确认门脸。
离一字不差仅两字之遥。
缺笔掉杠的招牌像一张满嘴黄牙的大嘴,热情滑稽,跟他打了个照面。
倒飞机倒高铁倒小三轮,经过一整天长途跋涉,花印早已积了一脑袋怒气,刚刚沿街边找边走,忘了看路,又被一个不减速不刹车的小年青溅了一裤腿泥。
脚上一双vicible和阿迪达斯联名的棱镜,此时亦沾满碎叶,鞋底卡了得有一吨小石头子,身价跌破底线,亲妈不认。
小旅馆贴了一对手写红对联,左书同年同月同日生,右书别人做官我打更,横批,勿论正顺,花印本还觉得有趣,拎着行李箱上台阶,烂泥一般的心情多云转晴。
转眼却瞥到右边玻璃窗里头放了张小孩骑的四轮车。
死亡笔记再添一笔。
来时路上,他幻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以至于刘恩康跟他描述过的画面都模糊了,选择性相信,选择性忘记。
“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上台阶都得弯着腰。”
“聋吗?没注意,不怎么爱说话,我找他要过几次纸,说话都能听见。”
“平时见面那不多,他们当家的是个挺可爱的圆脸女人,长得有点像林依晨,带小孩,小孩调皮的很,从楼上往下冲,也不看人,就该摔他一次才长记性。”
……
“老板,住旅馆吗。”
一道女声打断了花印的胡思乱想。
闻言,他身躯微微震动,强迫自己的心跳冷静,却于事无补,行李箱噗通掉下来,万向轮顺着瓷砖滚了两圈,撞上前台。
花印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不靠近些根本听不清:“麻烦帮我开一间房。”
正如刘恩康所说,主事是个女人,圆脸,杏眼,脑门大又光亮,看着挺机灵,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
花印紧盯着她,莫名其妙想在那张平凡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感,可惜失败了。
他们连半分相似都无。
“住几天?给你开有窗户的,靠街的,好不好?这块儿晚上车不多,吵不了你睡觉,窗户多好,通风还敞亮,我每天进去收拾,积不了灰,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