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夸,江代出反倒慌张,认为贺繁是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急忙喊出一声:“你哪里不讨人喜欢了,我最喜欢你了!”
在他眼里,贺繁是初时一碰手感冰凉的玉,在手里捧久了便和自己的体温融为一体,渐渐化进骨血皮肉,成为与他不可剥离的一体。他看的风景一样透过贺繁的眼睛,他触到的事物也经由着贺繁才形成印象与记忆。
他热爱与贺繁共同塑造而成的自己与这个世界,贺繁怎么会不好?
怎么会不讨人喜欢?
远处天边,一道光线乍然穿透了霭霭云层,在江面洒下碎光。
他这一嗓子动静不小,贺繁一怔,眼中的雾气都被震得散了开。
说实话,在他们因着血缘被草草拨乱反正的最初,他嫉妒过江代出。
因为江代出不仅是锦阳的贺年,也可以是首都真正的“江繁”,而自己却好像谁也不是。
他一无所有,而江代出拥有全部。
可渐渐他意识到,他的处境并不由江代出造成,倒是江代出的生活切切实实地被他的到来打乱了。
那样突然的变故,江代出何尝不也是迷茫混乱,却自己摸着黑还要腾出一只手抓着他,把他从十岁的惶然无助里风风火火地拽了出来,且从不邀功。
所以他不再嫉妒了。
只是偶尔,他会为自己感到一点心酸。
江代出见他不言语,紧张出了一脑门汗,晃晃他的胳膊苦着脸问:“贺繁,你不会真跟我生气吧?不会以后不跟我好了吧?”
贺繁对上江代出赤诚坦率的眼神,说:“我没那么小心眼。”
江代出端详了一会儿贺繁的表情,咧嘴乐了,抬手一揽贺繁的肩,“我童养媳最好了。”
贺繁拿手肘碰了他一下,轻轻莞尔。江代出没躲,反过来挠贺繁的痒痒,闹的贺繁左躲右闪。
头顶上空的积云忽地散了,长天转眼一碧万顷,江边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地在微风里跳跃,找不出一丝要落雨的痕迹。
两人闹够了就沿着江堤溜达,商量着一会去哪里,做什么。
江代出好动,低头往江堤下面踢碎石子玩儿。贺繁跟他话说到一半,不经意地注意到江堤的斜坡上有个小小的粉色人影,脚步一顿。
仔细看去,那小小身影正一点一点地向着低处挪动,眼见离江面越来越近,贺繁心里一惊。
察觉到贺繁突然迈步向前,江代出抬头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我靠!”
跟着也拔腿朝那边跑。
他腿长步子大,先贺繁一步跨过护栏,看清穿粉裙子的是罗梦那个小丫头。
“梦梦,别往下爬!”贺繁焦急地叫住了她。
罗梦一抬头,看见江代出跟贺繁朝她过来,露出又惊喜又可怜巴巴的表情。
她正想下到江边上,然而江堤太高,斜坡又陡,她爬到一半有点害怕,趴在那上不去下不来好半天了。
她脆生生地喊贺繁:“小繁哥哥!”
已经跑到跟前的江代出几步跃下斜坡,像拎小鸡一样把罗梦拎了起来。
贺繁见江代出抓住她,总算呼了口气。
罗梦被江代出拉着往上走,却不住地扭头往下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贺繁顺着望过去,在江边一丛稀疏的杂草里看见一个衣服头发花花绿绿的塑料娃娃。
“你是要捡那个娃娃吗?”贺繁问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