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可能也是秦盼的乐趣所在吧——安静地感受这个世界。他或许正在享受夜空,享受独处时有风吹过的感觉。那小子虽然表面看着有点呆,但祝赫觉得他其实是个内心世界很丰富的人。
真有意思。祝赫微笑着拉上了窗帘。
那年接近年底时,祝赫听秦炎说他们家计划明年要搬家了,不过还有交房和装修等一系列流程,在去读大学之前应该是赶不上住进新房了。秦炎还抱怨道:“我爸妈他们住主卧,剩下最好的那个房间肯定是给秦盼的。”
祝赫觉得这也能理解:“那你都要去外面读大学了,给了你不也是闲置。”
秦炎愤愤道:“要换了是秦盼,就算闲置也是要给他的。”
祝赫只感觉到遗憾:“那以后很难见你了。”
秦炎一条手臂揽上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又不是隔着天涯海角,放假了叫一声不就出来了?”
祝赫只笑笑没说话。他习惯了跟秦炎从小作伴,一起玩耍,只隔着走几步路就能到达的距离。等到高中毕业,秦炎又搬走,从小习以为常的生活就此终止,好像是一段人生历程的落幕。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些怅然。
其实这些年也有不少春井巷的住户陆续搬走。这里的环境毕竟老旧了,如果能有条件,人们当然愿意选择更舒适体面的居所。母亲也早有打算把外婆接去省城一起生活,等到祝赫上了大学,总不能再把老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离开春井巷只会是一个必然。
他也不禁会想,如果秦盼搬进了漂亮的高层住宅楼里,岂不是就再也不能享受独坐天台的乐趣了。他也会感到遗憾吧。
快到跨年的时候,秦炎打算在31号晚上去酒吧玩玩。祝赫以前没去过,也挺好奇的,说想一起去见识见识,接着鲁冰乔也加入了。
31号晚上,祝赫意外看到秦盼也来了。秦盼才十五岁,秦炎竟然敢把他带进酒吧。这要是让他们爸妈知道——看来秦炎真的是皮痒了。
不过要较起真来,其实大家全是未成年,所以都尽量往成熟了去打扮。秦盼穿了一身黑色,头上戴一顶棒球帽,把脸遮住了大半,现在个子又窜高了,乍一看过去确实挺能糊弄人的。
大家进酒吧里找位置坐下,讨论了半天才点完单,可还没等到酒送上来,服务生就来劝秦盼离场了。
秦盼别说是长相,光是面对质疑时那副紧张无措的样子也不像是成年人。他一开始还稍微嘴硬了一下,后来实在装不下去,自暴自弃地认了倒霉:“算了,酒我不喝了,你把我的那杯旧金山退掉吧。”然后摘下了那顶伪装的棒球帽:“我还是走吧。”
当时祝赫心想,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秦炎和苏武夷试图为秦盼争取留下来的可能,但终究是不占理。最后秦盼充满遗憾地和大家告别:“那你们替我多喝两杯,我先走了。”
在欢乐的跨年夜里,他却不得不一个人先离开,心里不知该有多么失落。
在反应过来之前,祝赫的身体已经站起了来:“我送你吧。”
秦盼回过头来,表情很是意外,人也定在原地不动了,好像真傻了似的。祝赫心里好笑,和他一起走出了酒吧。外面虽然热闹,却是寒风冻人。祝赫有点庆幸没让秦盼一个人经历这种寒冷。
出了酒吧是一条步行街,祝赫陪秦盼一起走到街口去打车。秦盼感叹道:“好倒霉,本来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去的。”
祝赫其实不赞成他来酒吧:“秦炎本来就不该带你来。”
秦盼却说是他缠着秦炎非要来的,因为想见识一下大人才能来的地方。这么一说祝赫倒也能理解了,因为自己也是出于新鲜和好奇才跟秦炎来酒吧,于是对他说:“那等你成了大人再来吧。”
步行街临湖而建,两个人慢慢走在点缀着闪烁灯饰的路面上,像是漫步在璀璨的星空里。祝赫突然想到,以前秦盼一个人待在楼顶时,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他转过头,发现现在自己已经看不到秦盼的头顶了:“你又长高了。”
秦盼开心道:“我妈也这么说,估计到了夏天就可以跟我哥一样高了。”
真是没想到,当年秦炎身后的这条小尾巴,也有追上哥哥甚至超越哥哥的一天。祝赫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再只把他定义为朋友的弟弟了,他就是他。
往街口走时,两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秦盼说起上回鲁冰乔做饼干的事,还问祝赫:“你们将来会结婚吗?”
祝赫莫名其妙:“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秦盼只说,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也包括他自己。
这算什么理由,祝赫反问:“般配就要结婚?”
秦盼期期艾艾地说:“我以为你很喜欢她的。”证据是祝赫对别人都直呼全名,但只管鲁冰乔叫乔乔。
什么嘛,祝赫简直有点哭笑不得,难道秦盼也误以为他和鲁冰乔是一对吗?他以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误解了,秦盼也不会是其中一个,毕竟他是秦炎的弟弟,他当然会知道鲁冰乔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于是他否认了,说是因为从小就听外婆这么称呼鲁冰乔,所以他也习惯了这么叫她。
秦盼却说:“那婆婆还叫我盼盼呢。”
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那你怎么不跟婆婆一样叫我盼盼?
祝赫心里一软,叫他:“盼盼。”
不料秦盼脚下突然被绊到了,差点摔跤,祝赫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等他站稳就立刻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