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取新茶盏来?”
沈春酌已经挥开众人进来了,目光只不过是在扫过安太嫔之时微微顿了一下,转头吩咐:“要架上收起来的那盏苏州特贡。”
贵妃回过头,娇笑着看向她:“不愧是奴才出身,还是你懂规矩。”
沈春酌却不搭话,站在她的跟前只待茶盏沏上,抬到身边这才不慌不忙的接过了案上的赤红的朱盏。
“贵妃娘娘,请?”
这是个极其讨好人的方式,民间妾室通房入屋,别的不论,总要尊尊敬敬地敬上一碗妾室茶给正房大夫人。
宫中尚没有这样的习惯,可是贵妃却是乐见她这样不入流的小手段。
试论尚无皇后的后宫,又能有谁比她更尊贵呢?
“还是你这个小贵人懂事。”贵妃笑颜如花,就连接过茶盏都不再刻意刁难于她,只是玉指纤纤,刚刚撇开茶沫品上一口——
“来人!”
几个太监立刻俯首跪下:“是。”
“先帝新故,眷以当日与安太嫔情深难遗,特留安太嫔先帝旧物聊以慰藉!”沈春酌轻轻一眼,瞥过贵妃手上的茶盏,“不料萧贵妃目无法纪礼仪,擅用先帝旧物,即刻拖下去!”
“是。”
贵妃猛然一愣,随即连同几个宫女太监解释大惊失色:“你们做什么?反了不成?!”
萧贵妃霎时就反应了过来:“沈春酌,你莫要血口喷人,这尊盏明明是你拿出来的,何时有我逆无尊上过?!”
身边几个宫人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作势要上前了料理一通沈春酌,嚷道:“满屋子人可见,明明是你拿给我们娘娘的!”
沈春酌目色浅浅,未有挽紧的发丝垂落耳边,她颇有闲情逸致地端了桌上未动的酥点,倚在了安太嫔身边的座落之上:“谁见了?”
“明明所有人……”春儿挥着手指着屋子里满地的宫人,可那些宫人却偏偏跪地将脑袋垂得贴地。
看到此处,萧贵妃哪里还不懂:“你、你……我满宫宫人可见,你诬陷不了我……你诬陷不了我——春儿,摆驾回宫!”
沈春酌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那威武的大宫女:“娘娘说的是,我险些忘了春儿。”
贵妃被满门太监拦住,满目震恐:“你、你还要干什么?!”
“没什么,依宫规而来罢了。”沈春酌笑道,“春儿这名犯了我的名讳——我若不是皇上嫔妃也就算了,可娘娘亲自抬了我的位份,娘娘又是如此重规矩之人,当然不可如此没有礼法。”
“沈春酌,你不过小官庶女,莫要欺人太甚!”萧贵妃气得浑身颤抖。
“哦——这就是不愿改了?”沈春酌咬了一口酥点,原本笑意吟吟的一张脸蓦地阴沉下来,仿佛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来人,”沈春酌却在坐上风轻云淡,如同观戏,语气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这没规矩的贱婢拉出去,三十大棍。”
“沈春酌!”贵妃眼睁睁看着掐走春儿的太监,当众让她如此的没脸,几乎让她目眦欲裂,“你们延福宫里那桩捅破天的脏事儿,可还捏在我的手心里!”
沈春酌随着她的嘶吼缓缓抬眼,终于从椅子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若如此,便不能打这三十板子了。”
“知道就……”
“嘘——!”
大红的宫娥常裙散褶后垂,远远而见不过纤瘦优雅的身影淹没在了“蕙质兰心”的巨大额匾之下,日光也匍匐她的脚边,仿佛铺天的权势磅礴而来。
贵妃只看见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声音温吞虚弱,却道是——
“拖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