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公公跟在他的身后随步而动,“哎呦”一声笑着答道:“这样的事大人何必亲自走动,这么冷的天,您差个人来通传一声就是。”
“喜公公尚且亲力亲为,我有什么好耍懒的。”沈醉翻开起居注迅速看了两眼,才放回去,“公公您忙,我就不打扰。”
沈醉掀了帘子出去,大雪扑天,他月牙白的身影没入雪地,大氅吹得猎猎作响,架马车出了皇宫,转入了东大街的柳巷之中。
沈醉随着里头抹香粉的姐儿转入进了楼,一眼就看见内里坐着的萧瑞谦和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萧方铭。
萧瑞谦见了他,便将自己儿子赶起来给他磕头,被沈醉制止了。萧方铭得了父亲的令,虽被制止,也明白向他献好的重要性,猛然间坐起来拉过了门边的一个姑娘。
“沈大人沈大人,这是我表家亲戚小妾的妹妹,生的国色天香——”
试探着去瞧他,却见沈醉看也不看,乖觉地不敢再说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忽然就觉得着手里头的姑娘哪里会有面前这个人漂亮,鬓如墨染,该是祸国倾城之貌,却偏偏神色疏淡,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相。他眉随目转,问道:“萧大人这是什么有什么事,特地叫我过来?”
“不过是特地拜谢大人。。。。。。”却见沈醉挑着只眼看着自己,讪讪,“刘大人的账本子,混不到御前对奏。”
沈醉缓缓坐正,目色一点点冷下来:“萧大人过河拆桥就是不对的了。”
“并非。”萧瑞谦说,“端安王爷差走了工部的人手,那账,瞧着王爷会帮平。”
他又道:“每逢工部差事,总是最容易缺漏财项的,算得多了少了皆是工部记款,别的也插不上手。若是临近冬日找不到差事也就罢了。偏偏此事由王爷起头,占去了工部所有的差事,现下工部所办之时皆是王爷调度。他毕竟是刘奉外亲,刘奉接了这个差事想来——”
沈醉眯眼瞧了他一会儿,闻言像是笑了一声:“无事,此事我自会安排,大人坐好自己的事即可。”
萧瑞谦捧着汤碗用汤,沈醉挑拣着尝了两口,忽而问道:“萧大人这么想起来会收了都云谏做学生,我以为因为公子之事,都云谏该是不怎么讨喜。”
萧瑞谦抬着汤碗的手一顿:“他刘奉,是个狠人。经此一事,我可算是瞧出来了,什么世家什么同党,他刘家掉根头发我萧家就得赔上性命?!当年他刘家交出所有兵权,为世家所不齿落入末流,仗着姻亲攀了关系,攀上来也就罢了,踩着我的头往上爬也就罢了,可是、可是——”
萧瑞谦险些摔了碗碟,说:“刘家甚至不惜放弃刘溢栽赃构害端安王爷,赌的就是要为皇帝排除异己,以为端安王爷到底也是当日差点儿登储之人,除了王爷他们就是除了圣上心头大患。可惜事情实在办得不漂亮,如今圣上不喜,还被端安王爷忌惮。大势所趋还不得已再一次要上王爷那艘船!”
“我儿子因为这一案颇受牵连,不好再得保举,我总是要有人在朝中说话的。”
沈醉换了茶水,笑道:“圣上最终还是将大理寺给了寒门,大人留了都云谏这一步确实可行。毕竟大理寺一案让他声名远播,文官清流少不得多有歌颂,日后寒门书生入仕而来,拜萧大人一句先生,大人也得清名。”
“那也得寒门有门路起来,”萧瑞谦抬着碗,道。
沈醉偏头瞧他:“门路不已经在萧大人这儿了吗?”
“大人这么说,倒像是要推举自己。”萧瑞谦抬头,“只是,为我而起,就一定为我所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