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就没什么了。”周叔茫然道:“说什么把酸吃尽了,回味就是甜——没大听懂。”
金总:“……嘻嘻。”
你懂个屁。
这个时代没有微信和企鹅,但仍然有一千种温柔缱绻的方式,供分隔两地的情人吐纳相思。
感谢露生是个精致男孩,他精致的习性现在像是一片皎洁的月光,太阳落下去了,月亮还照着求岳的生活,衣也是相思,食也是相思,衣食住行都藏着对生活绵密的、热切的希望。
那是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爱情的余韵,也像是热恋的前奏的序曲。
回来家里,先去看齐松义。齐松义在藏书楼下的小房间里躺着,这屋子原本是供丫鬟们上夜的,夜里主人楼上看书,丫鬟们在下面坐着,等伺候茶水。因此上面的房间通风、也敞亮,底下这间就不大见光,空气也不好。
齐松义昏睡在榻上,头上还裹着纱布。
金总原本挺雷他的,只是从来没见过他这等虚弱憔悴的模样,看看屋子,发脾气了:“你们脑子是给门夹了一年?还是灌点儿屎当脑子了?”
周叔惊恐道:“少爷别生气。”
“不是,他伤口感染了,把他挪到我房间里啊,我又不在家,放这个鸽子笼里是搞什么变相虐待?”求岳恼得把周裕踹出去,在门外压着声音暴躁:“陶嵘峻郑海琳也是猪脑子,为什么不送军医院?”
周裕为难道:“您说的是,小三爷和郑博士也都是这么说。”嵘峻搬来,求岳和露生都叫下人恭敬相待,称小三爷、三奶奶,周裕小声道:“原本是抬到医院去的,治了两天,有些醒过来,执意要回家,到家谁也说不动他,他只肯在这里养着。”
那两天齐松义的状况很不好,高烧呕吐不断,一直说胡话,大家都当他不行了,到底是郑博士妙手回春,开了好些西洋药
,硬是药回来了。这边好了,那边齐松义就要出院,说下人不便在医院多叨扰,没有家里人侍奉管家的道理。
求岳和露生不在,金忠明又不在眼前,论理家中上上下下,都该听齐管家教训,谁敢劝阻?嵘峻客居,又和他生疏,因此也不便勉强,和秀薇每天来看视一遍也就罢了。
秀薇心热,炖些清凉滋补的药汤送来,也算照顾周到。
周裕委屈道:“您回来就好了,我房间都给他腾出来了,叫他别在这里拘着了,他这个人就是太守规矩,也是为这个,太爷才看重他。”
求岳听了,无话可说,叫周裕:“厨房做点他能吃的东西,我这这儿陪一会。”
齐松义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大家也不好意思把他叫起来。
这里周裕去了,求岳自己坐在齐叔叔床头,有点感慨,也有点无语。这个家是在慢慢改变,有些东西很难用一言半语去评估,齐松义这份忠心和自省,金总很佩服,按照封建观念的衡量标准,他是一个最优秀的家奴。
但金总对家奴没有兴趣,他想要的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但一个人年过四十,有些观念真的很难改变了。
想起姚斌,求岳又觉得好奇,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其实齐松义有很多篡权的机会,金总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提防他,过去信任他,是奉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老话,今时今日冷静想想,齐管家这份忠心究竟从何而来?
以他的才干,另谋高就,一样可以出人头地,何必屈居人下,一辈子做个家仆呢?
他这里漫想,齐松义朦朦胧胧,有些醒过来,屋子里半明不亮的,连日光透进来也是晦暗,满屋子药气扑鼻,带着伤口腥涩的气味。
求岳坐在床头发呆,忽然觉得身边手指动一动。
“醒了?好点没?”
齐松义蒙眬地看他,看他良久,微弱道:“允贞?”
金总没听懂他那两个字,起身来开窗户,寂静里骤然地,“咔哒”一声,是一句物是人非的回应。
齐管家被他这一声惊醒了。
半天,他仿佛失望,又有些自嘲:“是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