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岚掐了个诀,将纸人上的灵力收回,从远处飘来的那些藏污纳垢的窃窃私语因此而噤声,再无声息。
整理完手腕处的绑带之后,青年特意加重了脚步,径直朝着门口的一群人迈步走去。
张青岚没想着遮掩什么,气势堪称嚣张,自然还没等他接近人群,便有几个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原本正席地而坐的几个汉子很快站起身,满脸警惕地打量着站定在正前方的青年。
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彻底没了动静,或锐利或怯懦的目光齐刷刷地黏在张青岚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夹杂着几分防备狐疑。
青年身形颀长挺拔,盈盈火光映亮了那张线条精致的面庞,如漆墨点星般的一双眸子在夜色下闪着意义不明的光。
书生傍晚时分在他面前跪了许久,记得这张脸。认出来是敖战身边的人,心里一喜。
没等旁人反应,许书生便自作主张地开了口:“公子,这夜半三更的,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敖老爷答……”
“不是。”没等书生说完,张青岚便开口打断,随即淡漠道:“我来只是想问,你们还打算在我家老爷的府邸旁边赖多久。”
这话说的难听,语气也不大好,配上青年本就凉薄清冷的一张脸,嘲讽意味变得愈发浓重。
书生的脸色变得难看,正准备迎上来的动作停滞,一时间僵在了原地,勉强挤出来一个笑:“这……”
听到张青岚这样说,围在篝火旁的几个妇人只觉得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心思一般,只觉得心里难受,登时拉下了脸:“你这后生,说话怎的这样难听?”
张青岚闻言扭头,朝着人群望过去,看见对方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眉头蹙起。
见张青岚不说话,妇人故意紧了紧抱着孩子的臂弯,碎碎念叨着:“我们命苦啊,没有敖老爷这么好的主子保着,生病了也只能忍着,连药都买不起。”一边说还一边假模假样地擦起了眼角的泪水,不住地抬眼,悄悄打量着对面青年的脸色。
张青岚看得分明,对方怀里的孩子中了花瘴,溃烂已经从指尖一直向上蔓延到了手背。那孩子年纪尚小,怕是疼得没力气、已然昏睡过去,这才没有哭闹。
妇人倒是浑身上下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病痛的模样。
“是啊,”偏偏那书生还不消停,听了妇人的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站在一旁刻意煽风点火道:“公子,听闻你从前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乞讨时碰巧遇上了敖老爷,被老爷收为家奴,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
“既然如此,公子又为何不能体谅我等几分,何必苦苦相逼呢?”
靠坐在角落里的一名精瘦汉子听了妇人和书生的话,连带着看向青年的视线里也染上了几丝阴毒的怨恨。
他往旁边啐了一口,盯着张青岚低声骂道:“呸,有钱人家的走狗。”
听到这书生忽然提起来自己的过往,张青岚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他忽然发现,对面幕后主使知道的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场面上的气氛一度接近凝滞。
张青岚听了些对面颠倒黑白是非的言语,面上却仍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薄唇轻抿,垂着眼睫不说话。
书生以为自己戳中了张青岚的痛脚,颇有些沾沾自喜。
哪曾想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一不留神,便看见那之前还老老实实站定在原地的青年身形微动。随着一阵凉风刮过,原地只剩了一道残影。
脖颈处忽然贴上了一道冰凉,许书生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把锐利匕首,吓得浑身颤抖,瞳孔紧缩。
“公子,你这是何意?”使劲咽了几口口水,书生自认不能丢下文人风骨,强撑着没有软倒在地,冲着张青岚咧开嘴,干笑几声。
“敖老爷平日乐善好施,是个好人,事到如今也不愿同你们这群愚民多作计较,”张青岚反手握着匕首,匕首的刀刃抵着书生喉咙,面露阴鸷:“可惜,我不是。”
“若是你们诚心想要求老爷济世救人,便不可能做出劈山伐木、撒泼打滚的事情来。”
青年的嗓音如同淬冰,阴沉沉地在书生的耳侧响起,斜眸睨了那角落里的男人一眼,寒声道:“走狗又如何?老爷满意便是,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每说一句,抵在那书生脖颈上的匕首力道便加重一分。
很快,空气之中便弥漫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许书生此时此刻已然满脸悔意,只恨自己当初不知怎得鬼迷心窍,被那突然出现的怪人三言两语说服,只是区区十箱珠宝和保他能够高中状元,便令他满口答应带着自愿上山的镇民,一同逼迫敖战出城南下。
“公子,”许书生两股战战,勉强支撑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城里一半的镇民都患上了那样的怪病,菩萨说若是没有药,他们便会在六月后暴毙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