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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自归村巷童稚不识衣冠（第2页）

“那也不能老往人墙角倒啊！坏人风水的……”

“哎呀，她都快七十了！还能活几年？还能提的动几桶泔水？当年要不是人家给你搬的那几块炭，你早就冻死了……”爸爸不耐烦的打断了妈妈的话，说起了周奶奶的恩情。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也别提那几块炭的事了行不？”妈妈听到爸爸又提起那些往事，立马打住。弟弟已经睡着，简小冉一边写作业一边竖着耳朵听她们的话。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爱干净的爸爸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周奶奶那样干？也不明白他们口中的“炭”究竟有什么典故？只大概的知道，周奶奶曾经对她们家做过什么“雪中送炭”的善事！

一个不留神，小唯抓起一旁的语文课本开始撕，简小冉赶紧从妹妹手里夺过来。小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隔壁立马传来妈妈的责备声。

“小冉，你欺负妹妹了？”

“没有，小唯要抢我书！”垂下的眼睑，眼底闪现一层水雾。

“干嘛把你的书给她，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哦……”

“给你，洋姑娘也叫姑娘果。吃了漂漂亮亮的。”她掏出兜里藏起来的果子塞到妹妹嘴里，把她抱在怀里摇晃逗她开心。

“我怎么不死啊？我死了你就高兴了……”

“奶奶，您起来！地上凉……”

“我不起来，让我死了算了！别碰我大孙子！”

……

隔壁胖大海家的闹剧还在继续，周奶奶在院子里捂着胸口大骂儿子是要打死自己的命根子；周伯伯不为所动，拿着皮带继续追着儿子打；二孙女和妈妈左右俩侧去扶奶奶，老太太愣是不肯起来。抱着西去三十年老头子的照片哭诉对方不仁不义，留自己辛苦拉扯这个不孝子……他们俩家是在镇上主干道的俩侧，来来往往的人们停住脚步、探长脖子听里面的动静。周爸回头看看门外的路人，再看看一旁给混账儿子求情的老妈、媳妇儿和俩个闺女放下了手里的皮带。周爸是家中独子，三个姐姐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周爸也有三个闺女，胖大海是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一家子女眷把周海宠的肥头大耳，营养过剩！

周海一岁的时候，一群人围着他逗他。周奶奶在炕头放了一个大铁盆装的发面准备给乖孙子蒸个大花馍馍。俩个姐姐怕他磕在盆沿上受伤不让他乱跑，哪知一个不留神周海直奔那个大铁盆。然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屁股坐了进去，众人手忙脚乱的把他往出拉的空隙那家伙嘻嘻哈哈的来了一泡童子尿。周爸皱着眉嫌弃的躲在一边，周奶奶端着那盆童子尿泡过的面大笑。说自家孙子太能干，尿了那么多；还说童子尿比井水都干净，有益身心健康之类的……在老太太眼里，孙子会撒尿会哭会笑都是值得骄傲的事。周爸爸不敢忤逆母亲，只能拉着全家人吃了一周的童子尿馍馍！

方婕家里也不太平，母亲林七七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得让爷爷奶奶把家底掏出来借给舅舅开店，方志强对此憨憨笑笑一言不发的埋头干饭。公公盯着电视，一边吃饭一边逗小孙女也不搭话。任由林七七摔筷子颠碗，阴阳怪气。

“不是，七七啊！八万块钱可不是小事，再说了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方奶奶受不了了，苦口婆心正要和儿媳妇讲道理。却被对方一声嗤笑气的血压飙升。

“您逗我呢？家里怎么可能连八万都没有。爹每个月三千块退休金呢，还有各种镇上的补助金。再说了这小卖部哪天没个一百多的进账……”

“七七，那帐是这么算的吗？你爹哪个月不吃药不输液，每个月的血压药就得好几百。再说了我们不吃不喝了？小卖部卖点货，你不是今天进城买衣服就是明天去烫头的；还有小婕的学费不都是从这里拿的吗……”

“您是要跟我算账是吗？这不是我林七七的家吗？这不是你们方家的孙女吗？你跟我搁这儿算账真有意思……”林七七一贯作风，你跟我算账我跟你论感情；你讲感情我讲钱。没理也要辩三辩，全镇都要让我三分！

“志强，你倒是说句话啊！”方奶奶不是儿媳的对手，气的直抹眼泪。委屈巴巴的看向儿子，方志强头垂的跟低了。他从婚前就被媳妇儿拿捏的死死的，林七七说东绝不敢往西，让他逮鸡不敢遛狗。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替母亲说话。方婕见怪不怪的取下柜台上新进的一大版蝴蝶发夹在镜子前臭美，和电视上《还珠格格》里的一模一样！

方家四口走后，方奶奶委屈巴巴的抹着眼泪。责怪老头子也不替自己说句话！

“说什么？我一老公公也跟她吵去？”方爷爷看着新闻联播的重播，刚刚太吵啥也没听清。

“那你就看着她骂我？”

“她不也没指着鼻子骂你吗？再说了，这媳妇儿可是你当初千挑万选出来的。”这门亲事，起初方爷爷是不赞同的。无奈媳妇儿和儿子都看对眼了，家人软磨硬泡自己最终只能同意。

“我哪知道她是这样霸道蛮横的，她那三个哥哥三个姐姐都是文化人。谁知道她是个不讲理的还让我摊上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林七七是隔壁飞星镇教书匠林老头的小女儿，家中上面有六个哥哥姐姐。大姐二姐和六哥都是市里得老师，三哥是开兽药店的、四哥是跑运输的、五姐开了小餐馆。个个家底丰厚，能说会道。当初为了娶到这个媳妇儿，方奶奶没少托人花钱。该有的、不该有的通通应承了下来。新房子、四大件、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金镯子……开创了清平镇娶媳妇儿的最高规格。林七七刚嫁过来的那几年，公婆能干老公听话日子过的很是舒心。在那几年里，他们夫妇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打工种地，苦苦维持生活！他们只需要偶尔帮忙搬搬货，算算账就可以了！日子过的很舒心，慢慢的她得脾气越来越大！在镇子上越来越傲慢自大，稍有不顺心就撒泼耍赖！

“你不用跟她置气！她想说什么说呗，存折在我们手里不就行了吗？”见老太婆气鼓鼓的，方爷爷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不给她？”

“为什么要给她！我还没死呢！有本事让她来抢……”方爷爷云淡风轻的笑笑躺下，截肢瘫痪的很多年里他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处事方式。那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腔真气足。

回家路上，方婕把玩着头顶的蝴蝶翅膀抬头问妈妈。

“妈，为啥要那么多钱？”

“你四舅要买新的运输车，你舅妈跟我说好了！那钱算入股，赚了算咱们的！”

“那爷爷为什么不同意？”

“你瞧瞧，你闺女都比你会看眼色。”林七七锤了老公一拳，虽然饭桌上看着是婆婆在反对。其实，她是说给公公听的，不同意的也是公公。

“小婕，你想不想去城里读书？想不想去划船、吃大餐、穿漂亮裙子、住楼房？”林七七俯身拉着女儿的胳膊询问。

“想！”方婕响亮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