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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王步凡看舒爽不说话了,就玩世不恭地撩拨她,“爽美人,这年头升官需要跑需要花钱,没钱送礼谁提拔你?我看你还是死了享福那条心吧,嫁给我王大侠只要不饿死就是你的造化了。”因为舒爽人样儿长得丑,王步凡故意说反话,戏称舒爽为爽美人。说罢点了支廉价的香烟猛吸几 口,漫不经心地仰望房顶的椽子头。他三十六岁,一米八的个头,浓眉大眼,口正鼻直,做事很有心计,是那种能讨女人喜爱的男人,毛病就是有点傲,说话有点直爽,总讨不来领导的欢心。舒爽从心底里是爱王步凡的,只是嘴不值钱,爱唠叨。王步凡压根对舒爽就爱不起来 ,特别是把舒爽与扬眉相比,简直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

舒爽经王步凡一撩拨,话又多起来,“王大侠,你看看你那些同学同事,现在局长的局长,书记的书记,还有一两个成了大款,你也不动心不眼红,真不知你是咋想的?人家在县里都弄了独家小院儿,咱连一套三室一厅居室也遥遥无期。嫁给你十几年了,现在仍住在公家分的两间破屋里,夏天热冬天冷,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看舒大小姐这一辈子嫁给王大侠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你就只管自命清高,淡白(泊)名利吧,儿女可是一天天长大了,将来上学找工作都是要花钱的。”舒爽一边剪着脚趾甲一边说。

王步凡暗笑这女人学问不大,说起话来错别字一大堆,便调侃着说:“爽美人,你没听人家说‘嫁给县长,吃辣喝香’。可惜你们舒家没那福气,天生穷命。你妈嫁给你爸是个教书的,你嫁给我当初也是个教书的,你妹妹舒袖在葡萄酒厂当个工人,前几年酒厂效益好,又觉得自己脸蛋儿漂亮,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现在下岗了只好嫁了个在天南县教书的。哎 ,你说你和舒袖一个爸一个妈,怎么一个像白天鹅,一个是丑小鸭,我怀疑你可能不是亲生 的,别是从上海抱回的杂种吧。”

舒爽知道王步凡是个“甩子”(方言),对他这副玩世不恭的嘴脸早已习惯了,并不生气。也调侃道:“ 你才是杂种呢。本小姐可是正宗的舒氏一号,是经得起检验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决不是混进革命队伍中的阶级异己分子。哎,说点正经的,现在当官需要跑,跑你知道啥意思吗?你没听人家说,又请又送得到重用,光请不送原地不动,不请不送永远光荣。这光荣你知道啥意思吗?就是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你王步凡虽然是个副镇长,还算半个知识分子 吧?那也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光荣下去?现在吃香的光荣的是权贵和大款,可再也不是无产阶级了。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你就不想改变一下现状?太没出息了吧?啊,王甩子。”

王步凡听到“跑官”两个字神经就过敏。这年头跑官要官的人越来越多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官场上的这种不良风气。跑官要官的人当上了皆大欢喜,当不上就哭爹骂娘。官场已使很多人心理变态了,难道自己也去做那种变态狂?因此就很不耐烦地说:“社会真是颠倒了,过去男人当家,现在是女人当家;过去当官是老爷,现在当官是公仆;过去当官靠政绩靠党和人民的信任,现在当官靠跑靠送礼。这一个‘跑’字真有意思,现在许多词语都变味儿了 。唉,你说组织上让咱光荣,咱能不光荣?”

王步凡又点一支烟猛吸两口,继续调侃,“跑官得要钱,十几年省吃俭用存了点钱,计划生育罚了咱一万五千元,也就剩那三千块钱,你让我把**割掉去送礼?以后你可就没啥使用了。哎,要不你也从裤裆里开发开发经济, 挣几个钱拿回来让本丈夫去求功名,学学古代的李香君和苏三什么的。”

舒爽白了王步凡一眼,“滚蛋,就会拿我寻开心,真要能从裤裆里开发出个镇长书记还轮不着你哩?我还去开发那些会甜言蜜语讨本小姐欢心的小白脸呢。”

王步凡继续贫嘴,“只怕你舒大小姐白菜帮子一个,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捡,也就姓王的心善搞点废物利用什么的。你以为你真是一位性感女郎人见人爱?你真要是去包间里坐台,只怕就你这两只‘一线天’的眼睛,保准吸引不住一个男人,还会把你饿死。可惜呀,裤裆里的东西都一样,贵与贱是从脸上区别的。”

“明儿我就去卖淫,给你王大甩子赚顶绿帽子戴戴。别人能卖二百元,难道说我再丑不值十元、五元,不行就专找年老的,缺心眼的,咱便宜点还不行?亏你能说出口,不嫌丢人!”

舒爽说罢沉下脸不答理王步凡,专心剪自己的脚趾甲。

“唉,要是三千块钱还在的话也能救救燃眉之急,送给县委书记,说不定我王步凡也能弄个镇长当当。”

“三千块钱哪还有?”舒爽一听王步凡又提三千块钱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脸说呢 ,你们家牛被偷了,你爸一来,你这孝子贤孙可就给了两千。你打麻将让公安局抓住,找了人说情还罚了一千,现在有一分钱吗?”舒爽总是专揭王步凡的伤疤,让他很丢面子。舒爽 见王步凡不说话就继续唠叨,“反正十几年就省吃俭用攒了那一万八千块钱,当初你跟人家计生办主任杨皋吵架让人家报复了一下,损失了一万五,还被降了工资,反正财去人安乐, 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破嘴!”

王步凡听舒爽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不该提那三千块钱,钱的问题在家庭中一直很敏感,有时候还是夫妻吵架的导火索。现在自己点燃了导火索,有点后悔。但他一直是不肯忍让舒爽的,他大男子主义心理特强,根本不愿在舒爽面前说软话。他见舒爽一脸怒容,就更生气了 ,很烦躁地说:“别再烦人了,想卖淫快去卖淫吧。看看你那啥长相,贴钱养汉也未必有人稀罕!舒爽,舒爽,真不知你那一点舒爽!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花容月貌,真是丑女好作怪 ,还舒大小姐呢,当初你爹不知发啥神经,给你取了个看似浪漫实则恶心的名字,也就姓王的图便宜买破鞋肯收留你,别自做多情了。”王步凡本来不想再刺激舒爽了,可不知为啥话到嘴边就管不住,说出来的话比刚才的话更让舒爽难以接受。

舒爽被王步凡抢白奚落了一顿,气得平时很小的眼睛也瞪大了,“我破鞋破在哪里?难道嫁给你王步凡时不是原装货?看你多标致,跟刘罗锅也强不到哪儿去!还自命清高,八四年机构改革,你就当了副乡长,现在变成了副镇长,无非是公马换成了公骡子。当个副镇长还天天得看书记镇长的脸色行事,真无聊,无聊至极!现在我才明白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无能儿笨蛋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你爹那个老不死一辈子百事不成,我看你也是个百事不成的料,这叫遗传!”舒爽有个毛病 ,女人家说话总爱带个鸡巴什么的,显得有些粗俗。这一点王步凡也很看不惯,劝过她,但她改不了。舒爽把脚趾甲已经剪完了,现在撅着嘴又去端了一盆水准备洗脚。

王步凡听见妻子骂他最尊敬的老爹是老不死,怒火就升起来了,他扔掉烟头,站起来指着舒爽的鼻子骂道:“舒爽,你她妈的是活腻了,骂谁是老不死的,你爹才是老不死呢,怎么日下你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杂种?你敢再骂一句,老子废了你个白菜帮子。”骂了舒爽 ,他的鼻子开始发痒了。

舒爽不依不饶,“就骂,就骂!我们现在连饭都没得吃了,还动不动来要钱,他想着他儿子是书记呀还是县长,有钱吗?结婚时一分钱不添,就做了一张破床,别的有啥功劳?这日子我看是过不成了,明天咱就去离婚,我舒爽没人要守一辈子活寡,也不让你王甩子这样作践 我!”舒爽说罢小声哭了起来,幸好今天还没有撒泼。

“离婚就离婚,天下能睡觉的女人多的是,不行就去找妓女,没钱就当妓男,我还真他妈的不想跟你这臭娘们过了。一天到晚闭不上你那乌鸦嘴,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真把人烦死了。 ”王步凡气愤至极,不知不觉鼻子越发痒了。每逢盛怒之时,他就会觉得鼻子一阵一阵地痒 ,这是他的习惯和毛病。

平时,王步凡只是偶尔和舒爽吵几句嘴,并没有骂过架,现在舒爽听王步凡这般骂她,盛怒之下开始撒泼了,她把刚刚打来的一盆洗脚水高高端起, 趁王步凡不防备连盆扣在了王步凡的头上,水哗啦一下流得全身都是,整个人早变成了落汤鸡。

王步凡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怒火,窜上去揪住舒爽的头发一用劲把她的头夹在两腿中间,拳头像雨点般倾泻下来,打了足有十几下,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撒手。舒爽抽开身子之后才顺过气,躺在地上像杀猪般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吼:“王步凡,我跟你没完,咱明天就去离婚 ,谁不离日他祖奶奶。”

王步凡觉得今天打架就为几句闲话太不应该,要找理论根据,只能用穷吵闹富安然来解释 。舒爽这么一哭一闹,左邻的张扬声李曲夫妇,右舍的陈孚夫妇都跑过来看究竟。 他们见舒爽头发乱着躺在地上,王步凡一身水湿,便知道是两口子打架了。王步凡的儿子含玉本来引着妹妹含烟在校园里玩,听到爸妈打架,也跑回来。含烟一见妈妈在哭,“哇”地一声也哭了起来,她一边用小手给妈妈擦泪,一边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母女俩一唱一和地哭 ,惊动了学校里的很多老师来看热闹。幸亏是星期六晚上,学生回家了,住校的老师也不多 ,不然影响会更大。儿子含玉已经懂事了,看爸爸一身水湿,气得要死的样子,眼里噙着泪花悄悄地站在爸爸身边,用手轻轻地拉着爸爸的衣襟,眼泪吧吧地看着妈妈在哭,那眼神分明在说不要再打妈妈了。王步凡心里一阵酸楚,他把吵架打架的原因都归结到“穷”字上 ,仍然不认为是自己的话语和行为失当激怒了泼妇舒爽。其实王步凡和舒爽平时只是爱吵嘴,并未打过架。王步凡忘不了扬眉,总拿扬眉与舒爽比,越比就越思念扬眉,越比越反感舒爽,但他又不便去打听扬眉的下落。

前几年张扬声和李曲因为打麻将输钱的事打架,那时高校长在批评他们时还专门表扬了王步凡和舒爽夫妇,说要他们向王家学习,王家就从来不打架。不用说高校长树立正面典型,就是批评反面典型,很让张扬声下不来台。说到底是自己打麻将引起家庭不和,有点理屈,张扬声也不好说什么。好像打架的夫妻就不是恩爱夫妻,不打架的就算好夫妻。王步凡不赞成这种观点。有些时候沉默是死亡的象征,爆发却是新生活的开始,爆发之后的平静会比永远的沉默更闲适。其实当年高校长表扬王步凡夫妇是别有用心的,高校长与张扬声素有矛盾。当初张扬声是校长,因为和一个姓孔的女教师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让高校长带人堵在了屋里,并反映到那时的县文教局,结果张扬声被撤职,高校长填补空位当了校长。“文革”结束后,张扬声告发高校长是“文革”中的造反派,曾搞过打砸抢,不久高校长被免职而张扬声取而代之。张扬声当了校长之后老毛病不改,仍与孔老师藕断丝连 。李曲为此没少与他吵闹,孔老师的男人还打了张扬声一顿,在孔庙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孔老师觉得没脸见人,就通过关系调到天南县城去教书,张扬声的校长职务又一次被免掉。前 一段时间高校长带着人出去公款旅游被张扬声告了,校长被免职,张扬声又当了校长,张扬声与高校长你方唱罢我登台,轮流登场,矛盾由来已久,是人所共知的。

现在张扬声和李曲来看笑话是真,劝架是假。而陈孚夫妇则是真心来劝架的。张扬声的心计与长相不成正比,身材瘦小,皮肤特黑,脑袋小而尖,笑的时候嘴巴显得特大,嘴唇又有点上翻,刚好露出一嘴因抽烟多而熏黑的牙齿,一红一黑,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王步凡没 见过那个孔老师长得啥样子,但他想不通她看上张扬声哪一方面了,大概是他的心计或校长的 权力才使她投怀送抱的。

李曲高高的个头,身材匀称,特别是那两只眼睛大得有点过火。眼睛这东西大小也应该适度 ,过于大时,有点像牛眼,并不好看;过于小时,形成“一线天”的局势也不好看,舒爽和李曲就是鲜明的对比。

从长相上看李曲和张扬声极不般配。据说当初李曲并不愿意嫁给张扬声,张扬声看李曲拒绝了他,就利用金钱收买李曲的母亲,并跪在李曲母亲的面前非要认干娘。李曲的母亲见钱眼开,又觉得张扬声口齿伶俐,总替张扬声说好话,并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劝李曲。经过一年多硬贴赖追,张扬声终于把李曲搞到手,她也只好嫁狗随狗走,嫁鸡随鸡飞了。

李曲见舒爽哭得伤心,就假惺惺地拉住她的手开导起来,“舒老师呀,快别哭啦,前几年高校长还表扬你们夫妻呢,怎么今天可就打起来了。谁家的勺子不碰锅,谁的牙齿不咬嘴唇? 过日子比飘树叶还稠,树叶砸头不伤人,夫妻打架不记仇。王镇长他会舍得真心打你?我们当初打架都成了反面典型,受到校长的批评,你们可千万别向反面典型学习。你看外面站了那么多人,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嘛,你再哭别人不笑话?快别哭了。王镇长也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人,你让王镇长的脸往哪搁呀!”劝人的话从李曲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阴不阳的味道。

王步凡听了李曲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中国人在别人害病或打架时往跟前凑,无外乎两种人:一种人是关心,是问候病情或劝和的;一种人是看你的病会不会死,见你打架就来看热闹,看你出丑。张扬声夫妇属于后者。

王步凡明知张扬声夫妇是在讽刺挖苦自己,可他就是说不出什么,心情越来越不好。心情不好他就想抚摸胸口。他听父亲说过,人在生气的时候抚摸胸口能顺气。至于恼怒时鼻子痒, 顺心时耳朵痒,是他多年的习惯。

陈孚夫妇属于能够关心别人的那类人。陈孚听出了李曲的话外之音,很有些反感。但人家毕竟没有说自己,也不好仗义执言,只有不吭声点了一支烟,用臂膀扛了一下王步凡。王步凡接住烟,猛吸几口,气才稍顺畅了些,气一顺畅就不由自主地用左手小指的指甲掏了掏耳朵,一掏耳朵气就顺畅多了。掏完耳朵之后,他用大拇指的指甲把小指甲中的耳屎弹掉,这一切程序做得非常娴熟。

王步凡这时倒认为平时爱拍领导马屁,令他十分看不起的陈孚忽然可爱起来。人家就是善解人意。看来世上君子得要,小人也得要。没有君子扶不起人间正气;没有小人,就讨不来欢心。如果光有君子,时时处处是诤言直谏,领导者就会活得很累,没有一点乐趣;假如周围全是小人,谗谄逢迎不断,肯定要坏事。陈孚在不经意间给王步凡上了很有意义的一课 ,使他悟出许多人生的道理:人有时是要向猪、狗、鸡学习的。学猪,踢你一脚哼一声并不计较;学狗,见了主人摇头摆尾地去讨主子欢心;学鸡,生个鸡蛋赶快呱呱叫着表功,甚至 别的母鸡生了蛋你一定也要附和着叫,既为别人道了喜,也混淆了视听,弄不好主人还误以为是你生了蛋,连你也会高看一眼,甚至赏你一把米。看来以后自己清高孤傲的毛病 也该修正修正了,不然可能真的要做一辈子“蓬蒿”人了。陈孚在很多方面值得他学习。

陈孚知道王步凡一顺气就掏耳朵的习惯,他看火候已到,便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她走上前拉住舒爽的手劝开了,“舒老师呀,常言说房檐滴水照窝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枕得一个枕头。你家老王可不是没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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