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归这样想,对于这件事情本身,六娘子觉得还是可行的。陆家门风严谨,肃穆有威,陆老爷虽如今也并非官拜入阁权倾一方,可六娘子觉得自己这个在私生活上略微不靠谱的父亲,在为官之道上,其实走得还是非常稳扎稳打、用心仔细的。
而空顶了一个阁老头衔的孙明道,虽名望还在,可地位其实早已大不如前了,所以来回一扯,陆家倒是也能平视孙家。如果两家的事儿真的能成,那对陆青远来说,也算是娶回了一个贤内助。
想到这里,六娘子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不知父亲问侯爷的是孙家哪一位姑娘?”
“孙二爷庶出的大女儿。”
六娘子闻言,嘴角微微一扬道:“若是能成事,倒也是门当户对的。”
沈聿白点了点头,搁下了手中的茶碗后,才发现矮几上放着几叠书册。他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发现里头密密麻麻地用黑笔和朱笔写了好多数字,便好奇地问道:“这是……”
六娘子道:“哦,这是濮家庄上个月送来的账本。”因为账目不平,所以想到这事儿,六娘子心里不免也有些乱,“让侯爷见笑了,这个是妾身自己记账的方法,侯爷瞧着是不是很像鬼画符?”六娘子学不来账房先生那一套,前些日子沈聿白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现在这般操心,倒是琢磨出了自己能看得懂的一套记账的法子来。
而沈聿白自然也是看不明白的,便合了账本道:“其实你能早点把家事主持起来也好,侯府以后人多事杂,很多事情容易出岔子,这头一桩就是银子要乱。”
这点六娘子倒很是赞同,见沈聿白说起,她不禁起了心思想仔细地问一问,连忙道:“既侯爷说起了,那我有几件事也想同侯爷问个清楚。”
“你问。”
“侯爷的休沐是怎么轮的,平日若是正常入宫,都是几刻起几刻回府?”
沈聿白道:“我十天沐一天,寅时起床酉时下衙,遇着当值的时候可能要歇在宫中,若是那时你寻我有事的话,便差了明路来宫里给韩韬递个信就好。”韩韬是沈聿白的贴身副将,也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好兄弟。说到这儿,沈聿白又加了一句,“不过眼下皇上准了我告病请归,这些规矩也就统统作罢了。”
六娘子睨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却是把方才沈聿白的话仔细地记在了心里。其实煜宁侯是个虚位,听着显赫威风,却不是正经官职。可沈聿白除了是侯爷是镇南大将军之外,他还管着皇宫里御林军和教武场的事,因此平日里也是有公务要处理的。
想到这里,六娘子便又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不知侯爷是否方便告诉妾身,等凉都老宅的人全都住进了侯府以后,妾身每个月……在家务上可支出的银子有多少?”
沈聿白一愣,一下子没有想到六娘子会问得这样直接。
而六娘子见状,不免干笑了两声,却依然迎着他那双璀璨如星的眸子等着下文。
沈聿白大笑道:“怎么,缺钱花了?”
六娘子脸一红,伸手从矮几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本册子,递到沈聿白的跟前道:“这是当时侯爷走后留下的银子所支出的账目,每一笔银子是什么时候用的,用在了什么地方,妾身都记得很清楚,请侯爷过目。”
这下轮到沈聿白不自然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可六娘子却认真地说道:“侯爷信得过我,让我主持家事,但我毕竟人微言轻,和侯爷又是刚成亲,银子的事儿可大可小,我想要换取侯爷的全部信任,便也是要拿出条件的。这账本,就是我可以给侯爷的唯一条件。”
见沈聿白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六娘子偏了偏头继续道:“俗语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侯爷也别笑话妾身见识短薄,等老宅的人都住进了侯府,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吃穿住用全是开销,妾身最关心的自然就是银子问题。”
“五千两够不够?”沈聿白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六娘子一跳,“五千两用作家事银子,我私下再给你一千两的贴己银子。”见六娘子惊讶地张了嘴,沈聿白忙解释道,“母亲当年主持家中庶务的时候定下了规矩,各房开销各房自用,这么多年来,沈家的人倒也没有因为银子的事儿红过脸。”
可沈聿白明显理解错了六娘子惊讶的原因,六娘子闻言连连摇头,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每月六千两……银子……侯……侯爷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该不会这些年随着皇上走南闯北彪悍惯了,也落下了贪劣之性吧!
谁知沈聿白却很是平静地回道:“为何没有?每个月除了朝廷发的俸禄之外,我还有封地食邑啊。”
六娘子惊得差点儿从床头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