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细细品七娘子话里的意思,六娘子的注意力就被不远处的宅院给吸引住了。
江二全家的步子一顿,然后指了指前面在风雨中显得有些鬼魅的昏暗小院道:“夫人、六姑奶奶、七姑娘,到了!”
六娘子连忙敛了神色,回头对上了看着她的寻音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小心些”,便目送着寻音折身原路返回了。
林氏看了六娘子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江二全家的进了园子,六娘子见状,也连忙拉起了七娘子的手,然后飞快地迈开了步子。
可不知为何,六娘子总觉得三娘子这伏苍园静得有些吓人。照理说产妇难产,生不下孩子,不管是丫鬟还是家人,又或者是能力不够的产婆,多少总会发出些声音。可这伏苍园,门是虚掩着的,里头暗暗的,也瞧不出有什么人,整个园子从外头看沉寂得可怕。
“红袖,三姐真的在里面吗?”情急之下,六娘子喊了她的名字。
江二全家的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去推门,却不小心和迎面出来的一个端着铜盆的婆子撞在了一起,“咣当”一声,铜盆应声而落,一团黑漆漆的血块从盆里掉了出来,紧接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夹杂着雨土气就在众人的鼻尖蔓延开来。
“哪个不长眼的……”那婆子还没弄清楚状况,没抬头就骂开了嘴,结果却在看到江二全家的脸时,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噤了声。
“张妈妈。”江二全家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推开了有些呆若木鸡的张妈妈道,“张妈妈不是应该伺候在净房里的吗?”
“你……江二……二全家的……你……”张妈妈慌张地想弯腰去捡铜盆,却见江二全家的直直地就要往里头闯。
张妈妈一惊,伸了手就去拦,众人忽听七娘子一声大喊:“煜宁侯夫人在此,谁敢拦着!”
六娘子一愣,偏了头去看怒目的七娘子,却感觉七娘子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然后飞快地说了一句:“快去找三姐!”
六娘子拔腿就进了屋,将后头张妈妈的胡乱呼喊悉数地抛在了脑后。
可这伏苍园的里屋却是静得让人嗅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安,明晃晃的屋子里,竟只有六娘子一人,她有些慌了神,却听后头紧随她进屋的江二全家的喊道:“六姑奶奶,往这儿走!”
六娘子微微地后退了一步,跟着江二全家的入了西稍间,却立刻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香。
“这是什么味道?”身后,林氏诧异地问出了口,六娘子这才听出林氏的声音有些嘶哑。
旁的几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了一番,江二全家的正准备说话,西稍间南口的门扉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紧接着,面色有些凝重的王老夫人和两个手上沾着血的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再后面,还跟着眉眼淡然的薛姨娘。
两拨人在西稍间撞了个正着,王老夫人震惊得后退了两步,随即便指着六娘子身旁的江二全家的破口骂道:“你个狗奴才,吃里爬外的东西,舔着我们王家的口粮,却还念着旧主子,你夫人难产,你死哪儿去了?这会儿竟还喊来了人,怎么,你是想把我们王家给拆了不成?”
“亲家母这话说的,可把我们都骂成不相干的人了。”林氏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讥讽的笑,眼底透出的薄凉寒意映衬在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竟让人有种优雅的错觉。
王老夫人一听,愣了愣,随即赔笑着上了前,然后试图将林氏拉出西稍间,一边挽着她的手一边往门口道:“亲家母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教训一下媳妇屋子里的奴才,您这大下雨天的……”
“三娘子难产,我来看看,亲家母莫不是想拦着?”可林氏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当初乱糟糟的一个陆家硬是被她一把手抓了个干净利索,连陆文恒的小尾巴六娘子都被年轻的她摘得一干二净的。六娘子一直坚信,林氏是头猛兽,醒不醒就单看她自己愿意不愿意了。
王老夫人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听了林氏的话,她不免沉着声音道:“产房到底不干净了些,亲家母不如在外头等……”
可她话还没说完,七娘子和六娘子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了拦在门口的薛姨娘,然后闯入了西稍间的净房。
紧接着,“啊……”的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净房传出,林氏心里一惊,猛地甩开了死死拉着她的王老夫人的手,刚迈开步子想跑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却在门口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七娘子抱了个满怀。
“母亲……母亲!三姐姐……”七娘子是真的吓哭了,泣不成声,瑟瑟发抖,额头豆大豆大的汗滴就这样晃晃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