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琢磨着……昨儿这些人,没谁能落到老七眼里的。也就六哥你……他前阵子不也……花了些心思么。你心里也有个计较才好……”
这话实在不好说,他与六哥算是兄弟里关系好的,尤其最近有了纪淙书这事。两人关系又近了一层,但,这关系再好,人心不也隔着一层肚皮?虽然六哥看上去是不待见老七的,他可以直说老七不好,但是若说老七要算计六哥。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这六哥会怎样想?别是枉做小人。惹得六哥不快,闹得兄弟生了嫌隙……
他犹豫再三,但到底还是说了,总不能等六哥让老七算计了去,自己再后悔没早提醒吧,那是要懊恼死人的。
年谅闻言一愣。哑然失笑,是啊,一直只记着老七好色,光顾守着妹子了,倒忘了老七年前也刻意来讨好过自己,不晓得打的什么主意,后出了七弟妹的事,老七挨了板子这才消停了些,若说昨儿还是为了前着地事。也未尝可知。
“谢过九弟提点。”年谅点头道,“若是九弟不说,险些忘了前事。我自当小心。”
九爷见他言出挚诚,并无半点敷衍不满,这才放心,心道六哥果然是信得过的。没白替他操心。便笑道:“六哥客气了。我也是怕老七狡诈,六哥仁厚,没的吃亏。”
年谅知他好意,笑着再次认真谢过。
九爷想说的也说过了,便又照例汇报了纪淙书的近况,说了纪淙书这两天表现极好。先生提醒他要注意行文篇幅的问题。他也应下了,有要改地意思了;又因着辩才极佳。能和那群举子们说上话了,应酬也就肯去了,不必九爷费什么口舌。
年谅极为高兴。若是纪淙书能改了行文的毛病,以他地学问,金榜题名不在话下;若他肯应酬,能学得稍圆滑些个,那往后为官,也不至于让人太过忧
他长出了口气,由衷一笑,姨母苦尽甘来,算是熬出了头,若是表妹再得良配,那便是十全十美了。
“最近老七的人可有往咱们院里来闲话的?”送走了九爷,年谅招来夏小满问道。从前七爷不止自家跟年谅套过几回近乎,也会派丫鬟小妾们过来走动,有的没的地与满娘她们套话。
“腊月里还有。”夏小满道,“后来七奶奶那事……之后就没了。怎么,这么说七爷打的是你地主意?!”
腊月初七爷房里的妖精们没少往她这边跑,总是搞得她屋子香得呆不住人,害得她常要放半天味儿才能迈得进去脚。
初时是玫州崖山庄来奉帐,妖精们便都是有话没话的套问这个;末了有风声说年谅要到玫州的事,妖精们又来探听虚实。到了祭家神那日,年谅去玫州的事才被老太君正式当众宣布了,不知道是老太君前期压制的好,还是因为有了七奶奶疯魔在先,年家诸人各怀心思,便也就没人理论这事。
七奶奶疯魔的事一直让三房人大为头疼,后来又闹出那一通来,七爷挨了板子,老老实实的养伤,他房里的妖精们也就开始了冬眠期,猫院子里不出来了。长生居这才不再经常性弥漫熏死人地的脂粉香。
现在若是老七打的是年谅的主意。夏小满抽了抽鼻子,阿弥陀佛,那她的鼻子又要遭罪了!也许她现在最该发明的是一部换气机……唔,或者吸氧器……
年谅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老九今儿若不提,我便只想着提防他打表妹主意了。老七素来是老五地先行官,先前尚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便出了七弟妹那档子事,如今七弟妹的事也过去了……若说老七又是来先行试探的……”
夏小满点点头,七爷能给五爷管账,肯定是一条藤上的;瞧着五奶奶能随随便便就打了七爷的人,想必七爷只是个小卒子。七爷背后是五爷,这当是真地。只是,若七爷是先锋,那五爷所谋何事?
她想起五奶奶那三百两银票,那句“一宗是一宗,之前不相干,往后也不相干”,前账已清,这一个月这两口子都很消停,莫不是酝酿着找什么新地麻烦?年谅可是说话间就要去玫州了……
这样的时候……上帝。你可不要耍我!她磨着牙,有些烦躁,搓了搓手,皱眉道:“玫州地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吧?他们又能说些什么?这会儿咱们能被拿来说道的……”想起纪灵书,她翻了翻眼睛,道。“纪家人留宿府里?”
在她的概念里,五奶奶只可能为了银子而翻脸。
“纪家不是落魄了来投奔的!!”年谅没好气道:“姨母家有良田千亩房舍百间。为地表哥赶考才上京,不过因是亲戚方过来住着!你也瞧着表哥那般了,便是我拿个租宅子的银子,他也是不肯,定要还上,哪里用了年家什么?姨母在二婶那边。饭菜也是二房房头管的,又不走官中的,关他们什么事?!他们说得着么?”
说着说着,他就激动起来,恼道:“要说买官缺,那是我的主意,搭的什么?不过是祖父和四叔地人情面子罢了!买缺该多少银子是多少银子,纪家能出!纪家不出,我出!哪里用年家毫厘了?四房要说四叔替我出了这个头。搭了人情不应当,也是四房来找我说。三房?说得着吗?!他们算个什么?!”
“那个……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吵吵……再叫人听了去……”夏小满忙不迭摆手安抚他。他俨然是把纪家人当亲人,而当年家人是外人了。一提纪家人,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他立时就能跳起来与人拼命。
夏小满忽然想笑,他还是个大孩子啊。二夫人说平素看他比谁都稳当,一旦急了,比谁都急,真个不假。
“我只这么说说……”夏小满按下了气鼓鼓的年谅,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他们是找不到什么由头了。甭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打谁地主意。咱们就做两手准备,守得严严实实就是了。”
年谅稳了稳情绪。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叫夏小满递了茶过来,喝了两口,方心平气和了,转而问道:“采藻、采艾可吩咐下去了?”
夏小满自己也拿着茶抿了一口润喉,听他问,忙放下茶盏道:“想着昨儿晚上回来的晚了,再专门找她们说这事,太过明显了,就今儿白晌说的。”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昨儿晚上回来,她解手时发现生理期到了。估计还是那该死的“忘忧散”药物影响,这次比前次晚了五六天,之前一点儿感觉没有,来了却难受得要命。血色偏重,又有血块,她是腰酸腹痛,手脚冰凉,小腿还隐隐有些要抽筋儿的意思。
她叫茴香煮了红糖姜汤水,灌了一大碗,又打了热水,兑了姜汁儿进去,烫了好一会儿脚,直到觉得身上有暖和气儿了,便蒙被大睡,直睡到翌日日上三竿。这还哪里有什么心思管什么采藻采艾?
也是喝了点儿热粥,晒了好一会儿太阳,她这觉得身上舒坦了些,才想起昨儿那码子事。忙叫人招了采藻、采艾过来。
采藻和采艾年纪都不大,平时话不多,都是行事稳当地孩子,半个来月她冷眼瞧来,采艾做事板板正正略显木讷,采藻则要灵巧些。
她吩咐她们道:“六爷惦着亲戚,总怕他们缺什么短什么,来咱们家住着,就得咱们管着不是。府外的有小韦管家常去瞧,这府里雁回居那边就要你们俩上上心了。看看姨夫人表小姐那边少些个什么啊,又或是多些个什么倒不是旁的,你说这往姨夫人那边走动的,看的谁的面子?还不是看的六爷的面子!这些人情少不得是要六爷还的。咱们哪里能问姨夫人去?这就要你们俩机灵着些,多留心,也好让咱们心里有数,知道是谁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