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话说的奇怪,我进去瞧了,他是会少疼一些,还是会好的更快些?”薛莹捧着茶盏,不紧不慢的用茶盖撇开浮沫,看着碧青的茶水,缓缓的开口道。
她倒是也有好奇心想进去看看的,但刮去腐肉,必定剧痛难忍,像韩烨这样要面子的人,她不在也就罢了,若是在里头,难保忍得更辛苦。
“哎!”薛景焕没辙,只能又坐回了椅子上,发泄似的,一口气干了一盏茶。
等杜太医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午时了。
薛莹进去,就瞧见韩烨正安静的伏趴在软塌上,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神情还算平静。
“世子夫人放心,世子爷只是疼晕过去了。”杜太医在外间净了手,重新又按上了韩烨的脉搏,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世子爷底子不错,但这虽然是皮外伤,拖的时间久了,也可致命,以后可千万不要如此大意了。”
杜太医虽说脾气不好,可也还是医者父母心,这会子见病人安安生生的躺着了,也就不动怒了。
薛莹朝他欠身行礼,扫了一眼老实躺着的韩烨,谢道:“有劳杜太医了。”
*
韩烨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似乎编织着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却又将自己缚茧其中的故事。
他只觉得身体发热,喉干舌燥,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又被身后的剧痛惊醒,登时睁大了双眸。
入目的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女子的双眸如剪剪秋水,轻柔的落在他的身上,竟然让他一瞬间有一种被安抚到的错觉。
看见他忽然这样看着自己,薛莹心中奇怪,疑惑问道:“你做噩梦了吗?”
在她看来,韩烨是战场上的修罗将军,正气凌然、邪魔不侵,怎么可能做噩梦呢?
但从他方才醒来时那一瞬间迷惘的眼神,和额际密密麻麻的细汗,她还是能断定,这个男人肯定做了噩梦。
“什么时辰了?”韩烨开口问道,声音沙哑。
“都已经戌时三刻了。”薛莹起身,从薰笼上倒了一杯热水给他道,“我派人去侯府送了信,说你今儿多喝了几杯,要在我们家住一晚上。”
韩烨没有说话,想要支身起来,茶杯却已送到了他的唇边,他便没有再挣扎,低头喝了两口,才觉得口中那股腥甜干燥压下去了一些。
又听薛莹继续道:“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晚膳和汤药都在耳房温着,我让丫鬟服侍你用。”
“不用麻烦丫鬟,我自己能起来。”韩烨撑着手起身,牵动身后的伤口,眉心微蹙。
他在床榻上坐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才察觉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湿,身上竟微微有些发冷。
“你不想麻烦丫鬟,你就想麻烦我是吧?”薛莹无奈,放下茶杯去衣架上取他的外袍,低头时才瞧见下摆襟上有两处的衣料都已经被扯烂了。
刚才杜太医替他刮去腐肉,他一声都不吭,她还只当他是硬骨头,却原来……他也是会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