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稀稀拉拉下个不停。
在洞口旁,一小群矮人挤在一起围坐在一小堆篝火前,天气的阴郁也同样反映在他们的脸上。道尔甘大口地吸着他的烟斗,其他人则忙于整理他们的盔甲,修补挥砍造成的缺口和断裂的皮革,清理并为金属上油。一锅滚热的炖肉挂在火上。
汤玛士背靠洞壁而坐,他的剑置于膝上。他茫然地望着其他人,但他的眼神聚焦于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
好几次灰塔城的矮人们大胆地与入侵者激战,也有好几次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敌人伤亡。但是尽管如此,簇朗尼人的数量毫不见少,而矮人的数量却越来越少了,他们的生命让敌人付出了沉重代价,但也让灰塔城的亲人们悲痛万分。长寿的矮人很少有孩子,漫长岁月并没有像人类那样带来人丁的兴旺。而每损失一个矮人所带来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想象。每一次,矮人们集合起来穿过矿井杀入山谷,汤玛士总是前锋。他金色的头盔如同矮人们的灯塔。金色的长剑挥舞在战斗之上,当它落下即是宣告了敌人的死亡。在战斗中城堡男孩变成了力量的化身,一个一出现在战场上就令簇朗尼人敬畏而又恐惧的战斗英雄。无疑他被他的武器和铠甲的魔力所驱使着,它们在他第一次穿着它们走上战场时就开始发挥力量。
他们从考德尔召集了三十个善战的矮人准备冒险穿过矿井前往南部被占领的山谷入口,却出乎意料地在矿井附近遇到了一小队簇朗尼人的巡逻队。战斗中,汤玛士被三个簇朗尼战士与矮人分搁开。就在他们朝他冲来,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时,他感觉什么东西控制了他。如箭一般冲到两人中间,好像疯狂的杂耍者,他一击杀死一个回手又干掉另一个。第三个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突然冲到身后的汤玛士放倒在地。在交战之后,汤玛士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兴奋,而同时,不知何故,恐惧也油然而生。每次从战场上归来,他总感到浑身充满了莫名的能量。
每一次在战场上铠甲都使他获得同样的力量和技能。但是那种兴奋感却越来越强烈,儿就在前两次,他开始产生幻觉。现在,第一次,幻觉不请自来。它们清晰而又透明,就好像是一幅图画覆盖在另一幅之上。他可以透过它看到矮人们,也能看到在那之后的森林。但是在他们之上是展现出一幅有关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人和一个已经从活人的记忆中消失的地方的景象。厅堂的地板由黄金装饰,火焰在桌上的水晶底座上舞动。一个不知名的人类拿起高脚杯轻轻地举起到唇边,露出了奇特的微笑。那些已经灭亡许久种族的伟大的王在他的眼前,出席在宴会上。他们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熟悉。好像人类,但却有着精灵般的耳朵和眼睛。像精灵一样高挑,但是却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女人非常漂亮,但是从某种异类的角度来看。梦境变得更加真实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鲜艳生动。汤玛士听到了微弱的笑声,那声音好似奇异的乐声,还有人们的只言片语。
他被道尔甘的声音从幻像中唤起。“你要吃点东西吗,小子?”
他只能以部分清醒的意志支吾着回答,他穿过他们去拿递过来盛满肉汤的碗。当他碰触到那碗,幻像消失了,他摇了摇头清醒过来。
“你还好吧,汤玛士?”
汤玛士慢慢坐下,望着他的朋友一会。“我不知道,”
他犹豫地说。“那有些东西。我……我不能肯定。我想我只是累了。”
道尔甘看着男孩。战争的痕迹烙印在了他年轻的脸上。他看起来已经更像是一个男人而不是男孩了。但是除了战争的磨练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在了汤玛士身上。道尔甘不能肯定这改变是好还是坏——或者现在的条件下还无法考虑这个。六个月的观察他还无法对汤玛士做出任何结论。
自从穿上巨龙馈赠的铠甲,汤玛士就变成了具有传奇力量的战士。而这男孩……不,这个年轻人,增长了体重,甚至在食物总是匮乏的情况下。就好像什么东西正在让他不断成长直到完全合适那铠甲的尺寸一般。而他的面容也有了陌生的特征。他的鼻子变得更加瘦削而富有棱角,比从前更加轮廓分明。他的眉毛变得更加弯曲成弓形,他的眼睛变得深邃。他依然是汤玛士,但是汤玛士的外貌已经发生了轻微的变化,除了神情,就好像是套上了其他什么人的面具。道尔甘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烟斗,望着汤玛士穿的白色战袍。经过数次战争的洗礼,却没有任何污迹。灰尘,血迹,或是其他所有可能的污点都被拒绝沾染在它的表面。而上面的金龙图案也亦如他们第一次找到它时那般闪着微光。捆绑在他手臂上一同战斗的盾牌也是一样。经受了多次打击,但却未曾留下一点伤痕。矮人们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们的种族对于铸造赋予魔法力量的武器有着悠久的历史。但是从没有像这样的。他们将静观它会带来什么直到他们做出结论。当他们吃完少的可怜的饭菜,一个在营地附近站岗的守卫走到洞穴前的空地上来。“有人来了。”
矮人们立刻拿起武器站起身来。然而来者不是身穿怪异盔甲的簇朗尼士兵,而是一名身着深灰色斗蓬和上衣的纳塔里斯游骑兵。他朝着空地中央走来并在穿越森林的数天後喉咙斯言地大声宣告,“见到你太好了,灰塔城的道尔甘。”
道尔甘走向前。“高兴见到你,纳塔里的吉穆沃斯。”
自从入侵者占领了自由都市沃里诺,游骑兵就充当了侦察员和信使的角色。那人走到洞口然后坐下。他被递上一碗肉汤,然后道尔甘问,“有什么消息?”
“我恐怕没有好消息,”
他说,嘴里灌满肉汤。“入侵者固守山谷前线,东北战线指向拉玛塔。沃里诺增远了更多了军队从他们的故土,它就象是一把刀子插在了自由都市和王国之间。在我两个星期离开之前,他们已经三次袭击王国的大本营了,或许现在又进行过一次了。他们还阻断卡瑞德的巡逻队。我来告诉你们相信他们很快就要准备侵入你们的地盘了。”
道尔甘有些困惑。“公爵们为什么这么想?我们的探子并没有发现这个地区的敌人活动有什么异象。他们派出的每个巡逻队都被我们袭击。如果有迹象,他们倒是好像巴不得甩掉我们。”
“我不清楚。我听魔法师库甘说簇朗尼人来这里抢夺你们的矿藏,至于为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不论如何,这是公爵说的。他们认为山谷中矿井的入口将遭受入侵。我来告诉你们,新的簇朗尼人部队可能会进入最南边的山谷,北面没有任何重大战事,只有一些小的冲突。”
“现在你必须自己做出最好的决定。”
他说着将注意力转回到碗里。
道尔甘沉思着。“告诉我,吉穆沃斯,精灵族那里有什么新闻?”
“很少。自从异族人入侵了精灵森林的南部,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最后一个精灵信使在我离开前一个星期来到。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已经挡住了涉足横穿森林的卡瑞德河畔的野人。”
“还有一些关于异族人豢养的战斗兽的谣言。但是我知道的不多,只有一些流离失所的村民声称见过那些动物,因此我对他们所说的并不十分在意。”
“尽管如此,还有一个有趣的消息。好像是亚本的一个巡逻队反常地巡视了天空之湖的湖畔。在岸边他们发现了一些南部簇朗尼人和一小拨从北国来的地精交战后留下的痕迹。至少我们不用太担心北方的边界了。或许我们可以安排他们互相厮杀而渔翁得利。”
“或者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道尔甘说。“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地精向来是先杀后谈判。”
吉穆沃斯吃吃地低声笑道。“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两个嗜血的种族撞到一块的。”
道尔甘点点头。他希望格瑞密斯沃斯是对的,但是却对北族人——矮人们对北国的称呼——也被战火波及而感到不安。
吉穆沃斯用手背抹了抹嘴。“我只能在这里停留一个晚上,我必须快些赶路才能安全通过他们的防线。他们正在加派巡逻队在沿海,很快就会彻底封锁卡瑞德与外的联系。我要在那里停留一会,然后再长途跋涉到公爵的营地。”
“你还要回去?”
道尔甘问。
游骑兵笑了笑,在他黝黑的皮肤映照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或许,如果神灵助我。如若不然,我的一个兄弟也会顶替我。可能就是你将要遇到的大个儿里昂,他被派往伊万达,如果他安然无恙,就会带着阿格拉安娜女士的信件来这里。那将是了解到精灵族的进展的好机会。”
听到精灵女王的名字,汤玛士从出神的状态中抬起头来。道尔甘吸了一口烟斗,点了点头。吉穆沃斯转向汤玛士对他说道,“博利克领主让我给你带个消息,汤玛士。”
事先吉穆沃斯已经从矮人这里将汤玛士仍然活得好好的消息带给了公爵。汤玛士曾希望和吉穆沃斯一起回到王国的军队中去,但是纳塔里斯游骑兵拒绝带他一起走,他声称自己必须快速而隐蔽地行进。吉穆沃斯继续他的消息。“公爵为你的好运和健康感到欣慰。但是他也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你的朋友帕格在一次奇袭簇朗尼人营地的行动中落马被他们俘虏。博利克领主与你一样为这不幸而悲伤。”
汤玛士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走进了洞穴的深处。他坐倒在地,只有岩石静静地围绕着他,过了一会,他的肩头微微地颤栗起来。好几次变得剧烈起来直到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牙齿好像寒冷一般地咯咯做响。接着,遏制不住的泪水流下他的脸颊,他感到一股热辣的痛苦从内脏涌入喉间,压进他的胸膛。他安静地大口喘息着,而强烈无声的哭泣让他颤抖。伴随着那痛苦不断膨胀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他心中一股冰冷的狂怒迸发出来,代替了悲伤的热痛。道尔甘,吉穆沃斯抬起头来看着汤玛士重新出现在火光之中。“你能代我告诉公爵我感谢他对我的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