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鹤臣的身份向来是谜一样,明珠没有刻意打听过,严鹤臣也没有同她提起。可合婚,按理说是该自报家门的,父亲却也没有额外在这方面敲打她,只怕背后也有着几分弯弯绕。明珠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性子,也不代表她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在宫里面若是大张旗鼓地打听什么事,只怕是很快就要闹到御前去,就算不闹到御前,太后一定也会得到风声,严鹤臣藏了这么久,只怕是不好为人所知的。明珠想了很久,在晚上宁福过来的时候,才专门问他:“你家大人是哪年入宫的?”
宁福跟着严鹤臣的日子短,对很多事了解的也不多,他挠着头想了一会才说:“应该景帝爷在世的时候就入宫了。夫人您也知道,我们这做宦官的,哪个不都是十来岁就净身入宫呢,年岁大了,净身也就更凶险些……”
他话还没说完,尔雅就在一旁啐他:“越说越没边儿了,这些腌臜话哪能说给夫人听,问你什么你只管答就是了,长了这么长的舌头!”
宁福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是奴才多嘴了,请夫人恕罪。”
明珠本也不想在这上面为难他,只摆了摆手:“那你家大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儿,当真是不易的。这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明珠坐在凳子上,望着月洞窗上头的树影儿发呆,她自己人微言轻的,哪怕是在宫里也处处掣肘,她本也不希望自己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严鹤臣越是遮掩着,她反而升起了几分好奇,心里也有了几分恼意。
她想着再去广檀楼瞧瞧。叫上尔雅就出了门,外头几个精奇嬷嬷还在院子里站着,每天的上午都是有专门的精奇嬷嬷来教她规矩的时候,明珠让她们去耳房喝茶,把上午的时间空出来,说是去广檀楼看书。
没料到竟又在广檀楼下碰见了郑容,她被太后下了懿旨,有事无事的,不许往明珠眼前晃,可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这些事到底也难不住她,知道明珠有时来广檀楼看书,她隔三差五地也来这边儿晃。
明珠上前和她打招呼,郑容反倒是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这几日也没个说话的机会,听说你父亲已经开始动身了,入京的时间可掐算好了?”
“约么是后天吧。”明珠抬起眼笑笑,“贵人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也是随便问问,”郑容笑笑,“孟冀说要好好给张大人接风洗尘呢?”
“孟冀?”明珠小声问,郑容看她一头雾水,掩着嘴笑了笑说:“皇上的小字,孟冀,你不知道吗?”
孟冀这两个字明珠自然没有什么好奇的,可她想到的却是那个灯火明润的夜晚,严鹤臣说:“叫我孟承。”时他眼里的微光。
一个孟冀一个孟承,总让人觉得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郑容不知道她脑子里的念头,只掩嘴笑着说:“你别怕,皇上这个小字还是幼时叫的,如今除了太后和我,只怕也没人知道,这本也是皇上特许我叫的,不算僭越。”
明珠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可心里面却波澜起伏起来,郑容养尊处优的纤纤手指落在了明珠身上:“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叫有翡,瞧瞧你们姐俩的名字,都是贵气的,得空了让她也来宫里玩。”
“能得贵人抬爱,自然是有翡的幸运。”明珠心不在焉地答着,倏而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两个个头戴紫金冠,身穿绛纱袍的孩子,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年龄稍长的那个约么有十来岁,小的也有五六岁了。年长的率先给郑容拱手:“给郑娘娘请安。”
小的也学着他皇兄的样子给郑容行礼,而后两个人又和明珠见礼,明珠对着他们也都福了福身。后宫子嗣不丰,这两个孩子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都是出自皇后膝下的,皇后生得天香国色,这两个孩子自然也是粉雕玉琢,郑容笑着问:“怎么今天有空来广檀楼了?”
大皇子今年已经入了太学,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少年英才之风:“今日太学不上课,我携二弟来广檀楼看书,无意冲撞郑娘娘。”又简单寒暄一二,大皇子就带着随从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确实教导出了两个好孩子。”郑容笑着也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不管是哪个,都有能当太子的本事。”他的目光追随着两个皇子的背影,似笑非笑起来,“我的孩子若是能比得上这两个孩子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眼中眸光流转,看上去风情万种,可又无端的让人觉得心里惴惴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