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紧的事便是这了,明珠父亲如今已经成了御前行走的人,翰林院里的一应事宜都由他接手过目,只是本事多,名声响,架不住戳在别人的眼眶里,让人装不下他。
明珠神情有几分凄惶,严鹤臣走到她身边去,抬手去摸明珠的头发:“好端端的,怎么跑出来了。”
“我父亲的事,都闹得这么严重了么?”明珠咬着嘴唇,“若说征西侯的所作所为和我父亲无关,只怕大家也都不愿意相信,只是我父亲实在犯不上攀附征西侯不是么?有我嫁给了你,后头有翡又给皇上做了贵人,我父亲就算再沽名钓誉,也不至于哪边都想讨好。”
明珠说得这话确实没错,只是旁人不知道张季尧的为人,难免有所怀疑,严鹤臣知道明珠心里不安,也好言安抚:“你父亲轻易不会有事的,一来有张贵人在掖庭里面周旋,二来还有你我,如今战事吃紧,断然也不是窝里斗的时候。这折子还能再压上两天,你稍安勿躁。”
严鹤臣的话稍稍让明珠安了安心,严鹤臣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明珠顿着步子不愿再往前了“你们这里头都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女子不得干政从武帝爷时候就开始了,您这时候叫我进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明珠很乖,有的时候乖得都叫人心疼,这个女郎心里头鲜少考虑着自己,一边担心他,一边还牵挂着自己的母家,就像是扁担的两头,她细细的身量哪里撑得住呢。
“里头没有别人,你和我坐一会儿,我看奏疏。”明珠在这里,都是外男,她不方便见,整个人有些束手束脚的,不像当初在家的时候那般施展得开,再加上他早出晚归,哪怕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只有晚上的时候能凑在一起。
明珠没法子,只好任由严鹤臣牵着,走到了廊庑底下,如今已经是秋日了,处处都有了几分秋意凄凉,严鹤臣摸了摸她的手:“冷不冷。”
他的手滚烫,像是火炉一样包裹着她,明珠莞尔,嘴角弯出一圈月牙般的弧度:“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呢。”
走到屋子里,明珠一眼就看见了屋子正中放着的沙盘,上头插着各色小旗子,有丘陵也有沟壑,她新奇地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咱们现在在哪啊?”
她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难得让她向他提问,严鹤臣立刻端正态度,指了一个地方:“咱们在这,离戴万山的大军相距五十里,前军更近,约么只有三十里,看样子离得不远,但是城高池深,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攻进来。”
严鹤臣找了把圈椅放在自己身边,摁着明珠的肩膀让她坐好,两个人的腿在桌子底下贴在一起,十分亲昵的模样,奏疏就摊开了放在桌子上,明珠拿眼睛一瞟就能看见,严鹤臣这是摆明了不愿意回避她,明珠也不愿意多看。
严鹤臣递给明珠一本《四国志》,明珠翻了两页颇有兴致:“我原本以为你这里只有行军打仗的书,保不齐还有鬼谷子七十二策之类的,怎么如今也装了这些四国风物的书。”
还能因为什么?严鹤臣的毛笔蘸上一点墨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带你过来,给你留两本书打发时间的,不然到时候你待得无聊,保不齐就再不想来了,那该怎么是好。”
明珠难得被他逗得发笑:“你还说呢,何时你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他们二人打趣,没有一板一眼的答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手里拿着各自的书本,颇有清平盛世小夫妻的模样,明珠看书的时候是格外专心的,严鹤臣翻了两页奏疏,偷偷拿眼看她。
明珠的纤纤手指点在自己的朱唇上,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灯光底下泛着莹然的粉色,就这般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看着颇为心动,有人常说夫人总是别人的好,可严鹤臣不是这么认为的,天下的女郎千千万万,唯独眼前自己的夫人才是独一份儿好。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情,全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来比明珠更好的人了,他越想越觉得开心,若不是明珠还坐在自己眼前,想起这些,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明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睛瞧他,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嗔了他一眼:“好端端的,瞧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黏了饭粒子?”
最一开始,严鹤臣想起明珠,只记得她一板一眼地恭谨,举止行为让人拿捏不出半点纰漏来,他想起明珠,也只记得她是个姿色尚可的小丫头。有些人只有处得久了,才知道她心里头是什么样子,有人是绵里藏针,是人面兽心,有的就是像明珠这样温柔可亲,却也不是好拿捏的。后来嫁给他明珠说起话来也常一口一个您的称呼,如今偶尔和他调笑两句,竟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可爱。
严鹤臣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轻声说:“我方才才听说了,有人为了替我做好人,竟然连首饰都典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