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们之所以这个时候没有发难,是因为他们还需要夕岁流,他们敬仰着夕岁流。在这个世界的绝望和夕岁流带来的希望之下,他们当然会选择忽略所有不对劲,狂热地追随着他。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是会变的,这份敬仰和信赖,迟早会演变成恐惧和怀疑。大主教认为,他提出的建议对于夕岁流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且唯一的选择。
人类会恐惧一个人群中的异类,他们会无端地揣测和质疑。既然如此,那就不让他们质疑好了。
将夕岁流捧为神明,真正的人间之神。而神明的一切,当然不需要人类来质疑,愚昧的信徒只要学会跪地俯身就好了。
到那个时候,夕岁流身上所有的隐患都会迎刃而解。不仅如此,那些异常还会成为他就是神明最有力的佐证。
就连诸神都拿不出的证据,永远不会苍老的容颜和悠久的生命,却早就在夕岁流身上证实了。
于是大主教信心满满,主动找到阆州城的城主做交易,邀请他参加圣城的神诞日。甚至将人体实验的详细计划都告诉了夕岁流。
当时的大主教,大概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强大。看,连诸神最大的筹划,其实都在他这个神仆的掌控之中。
但大主教没有想到的是,夕岁流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他在神诞日的那一天,所有人的面前,让圣城的污秽暴露在光明之下,让诸神的颜面扫地血流成河,让信徒失去信仰陷入疯癫。
他将致命的一刀斩进圣城畸形的宗教关系当中,让自那日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出现不了如诸神那时那般,疯狂到抛弃一切的信仰。
夕岁流不仅拒绝了大主教,并且永远在根本上,斩断了那种可能的出现。
神父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这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不然就是如今的自己,第一合作的选择,本应该也是他的。
神父叹息:“金阳以为他是太阳之子,但那只是他以为的而已。他虽然继承了您的基因,却并没能继承您的强大与智慧。”
“而您,您并不需要别人来证明,就已经足够被称作神明了。”
“而您没有顺势成为神,就是您犯下最大的错误。”
夕岁流微笑,并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对一个陌生人剖析自己内心想法的爱好。
所以他选择沉默,但星楼却并没有沉默。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神父,不由得冷笑,“你这样的人,没办法理解岁流的选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神父:……
星楼继续道:“同样站在那里,你们这样的人,看到的只有将要获得的权利,而岁流看到的,是流出的鲜血。”
“你大概从来没有在意过,那场人体实验里死了多少人吧?”
虽然神父并没有提及,但联系到夕岁流以往给他讲过有关圣城的故事,星楼很快就讲它们串联起来,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正因为明白了,星楼才更加厌恶神父。
他厌恨金阳是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厌恨那些人体实验的制造者。
神父当然从来没有在意过,包括现在,他也没有在意过。神父沉默,他此时的沉默也当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沉默来表达他不存在的愧疚。
还年轻的神父当然和二十年前的人体实验没有关系,星楼并不觉得他需要愧疚,但神父伪装出来的愧疚却让少年厌恶地别过眼。
夕岁流莞尔,揉了揉他的脑袋。
星楼看着他,突然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夕岁流不喜欢一个人坐在很高的位置,当所谓的神明。”
“夕岁流就是夕岁流,他只要做夕岁流就好。”
不用做什么神明,也不是什么异种。夕岁流就只是夕岁流,他做什么只是他的选择,和什么神明异种统统无关。
星楼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未尽之言显然已经被另一个人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