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迎么?”阿莉森冷冷地反问,用的是天枢听不懂的赫提语言。
“怎么会呢?只是有点奇怪。”阿烈古琪笑笑,眸底敛着深沉的光芒,阿莉森不懂汉语,在中原也没有任何朋友,他只是感觉纳闷,她留在这边是为了什么呢。
“奇怪什么?我还没有走吗?”阿莉森显然看穿了阿烈古琪的疑惑,她轻轻挑了挑眉形姣好的双眉,神情略显古怪,又道,“我回过清川,你家老头子病得不轻,看来是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父王病重,这怎么可能?……”
阿烈古琪简直难以置信,他年初离开时,兰斯洛亚的身体尚且康健,怎么几个月不见,这就病入膏肓了,他不相信。
事实上,阿烈古琪和兰斯洛亚的父子感情并不亲厚,听到父亲病危的消息,他最担心的也不是父亲的病情,而是那道与兰斯洛亚性命攸关的停战协议。
兰斯洛亚是赫提历史上最伟大的王,他率领当时并不强大的赫提部落浴血十年征战南北,战胜了草原上所有强大的对手,使得部落林立的伽蓝大草原历史上第一次实现了统一,对胤王朝的北方边境造成极大威胁。
兰斯洛亚在位早期曾多次率赫提铁骑南侵中原,与胤朝大军交手不计其数,双方互有胜负,损失惨重。
直到当时还是太子的文帝亲征伽蓝,于清江之畔大败兰斯洛亚,迫使其签下城下之盟。即兰斯洛亚有生之年,赫提军队不得踏过清江半步。此后二十余年,两国边界再无战火。
“她在说什么?”天枢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美艳至极的异族女子,也不知道她和烈嘀嘀咕咕了些什么,怎么两个人的表情都那么凝重。
“你和你的母亲现在应该很开心吧?阿莉森……”阿烈古琪没有理会天枢,而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阿烈森,笑意深沉难懂。
阿莉森是聂让单于和沙曼丹王妃的小女儿,她的父亲还有兄长都死在兰斯洛亚手上,沙曼丹王妃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机会为子复仇,如今仇人命在旦夕,心愿即将得逞,心情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我不会开心,那个我必须称作父亲的男人是我母亲一生最恨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更没想过要为他报仇。至于我的母亲,哈哈——”阿莉森不禁冷笑,笑容里充满着讥讽。
“仇人死于病榻而非己手,对于他的敌人来说,大概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母亲又怎么可能会开心?”阿莉森顿了顿,沉声道:“阿琪,你不要忘了,和她有杀子之仇的人,可不止兰斯洛亚一个……”
“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见阿烈古琪根本不甩他,天枢怒了,转身就要走,却被阿烈古琪拉住,一把带入怀中。
“小苏儿,别闹,等我一下,待会儿再告诉你。”
就算天枢听不懂他和阿莉森的对话,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确实是需要瞒着他的,要是以阿烈古琪以往的谨慎,他必会设法先将天枢支开,然而今天,他却是有些不敢放手。
“这个就是你的小新娘?很可爱嘛!可是——”
比武招亲的事阿烈森也是有所耳闻的,“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女人啊。”
诚然,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张比女人更精致美丽的面孔,但是过往丰富的阅历告诉阿莉森,这个人是男人,百分之百。
“阿莉森!”阿烈古琪重喝一声,就算是平日里最亲近的人,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和天枢有关的事情,他是他一个人的。
“阿琪,你玩真的?”如果说刚才还是说着玩玩,阿莉森这回是真的吃惊了,阿烈古琪居然也会喜欢上一个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该问的事就不要多问。”兹事体大,夜长梦多,阿烈古琪的决定不能不慎重,“阿烈森,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回清川。”他说完就拉着仍是一头雾水的天枢匆匆回后院去了。
“烈,发生什么事了?”就算听不懂,单看阿烈古琪现在阴沉的表情天枢也知道阿莉森说的肯定不是好事,他伸手扯扯阿烈古琪的嘴角,想要扯出一抹笑容来。
阿烈古琪握住他的手,勉强笑笑,亲亲天枢的额头,将他揽入怀中,在他耳边哑声道:“小苏,我想我们得暂时分开了。”
“什么?”天枢愕然,本来他还在想要怎么跟父皇母妃编排个理由,好在外面多玩几个月呢,没想到阿烈古琪竟然先提起离开这两个字,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父亲病得很重,我现在必须要回去。”阿烈古琪一字一句地道,尽管他并不关心兰斯洛亚的生死,但是他说的却是实话。
和中原王朝不同,赫提人从来没有什么立长立嫡的习惯,他们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王者之位永远只属于最强者。
虽然阿烈古琪并不认为年仅十岁的格蓝斯能够对他的王位造成任何威胁,但是老头子这些年的想法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如果他有心继续和胤王朝交好,那么拥有一半王朝血统的格蓝斯继位将是再好不过的结果,而这也是阿烈古琪绝对不允许的。
“烈,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令尊不会有事的。”
天枢自然不知阿烈古琪的想法,而是按照常人的思维安慰道。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考虑,要怎样把孩子的事情说出来,可是现在,似乎不是很好的机会呢。
“我知道。”阿烈古琪口不对心,又道:“可我不想就这么放你走。”
“那你想怎样,带我回家吗,有没有搞错?”天枢失笑,这怎么可能,想他堂堂一国皇子之尊,以男子之身怀胎生子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遮着掩着都还来不及,哪有四处去宣扬的道理。
“没有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小苏儿,你不知道吗?”
阿烈古琪实话实说,从再见天枢的那天起,他做的就是这样的打算,那场比武招亲在他从来就不是玩笑,他一直是认真的,认真地计划着怎样才能把天枢顺利带回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