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宁拿走父亲的酒杯,不许他再喝了。
李雁行不乐意,嘟嘟囔囔的,最后就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樱宁哪里能让他睡在这里,忙唤醒他:“爹,虽然是三月,天还凉着。您别这么睡,万一着凉就不好了。九斤,你力气大,来搭把手,把我爹送到东边厢房。”
九斤力气大,直接把李侯爷给背了回去。
樱宁独自坐在院中葡萄架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有乳母喂养孩子,她也不需要忌口,虽不贪杯,偶尔喝一杯,可以缓和她偶尔升腾出的坏情绪。
她虽外表还只是个二八芳华的少女,但灵魂历经两世,早已千疮百孔。
心中的阴暗,铺天盖地。
平日里虽掩饰的很好,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阴暗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出现,把她淹没。
傍晚的庄子很静。
远山有布谷的叫声,给春日增添了几分平和。
樱宁一口喝掉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杯,在氤氲起的几分熏熏然中,欣赏远处的青山黛色,感受无边的清闲和寂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樱宁以为是折兰或者锦书,并不在意,只托着酒杯,朝嘴里送。
谁知一只手伸过来,拿去了她的酒杯。
樱宁抬头,看到了顾长渊那张清风揽月般的俊美面孔。
他拿过酒杯,送到唇边,把剩下半杯酒,一口喝了。
樱宁皱眉。
她实在无法接受对方这样的过于亲密的行为。
“六殿下要喝酒,天下有的是名贵的酒杯和美酒,供你随意挑选,何必来我这里讨没趣。”
顾长渊没说话,转身坐到她对面,拿起酒壶又被自己倒一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才开口:“人在又渴又饿的时候,是不会挑剔的。”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樱宁听到他的声音,又朝他扫了眼,这才发现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形容略带疲倦。
“两个月不见,六殿下落魄了?”
“才从浙海回来。那边的事情比较棘手。”
对于浙海那件改稻为桑的国策,樱宁也有所耳闻。
朝廷打仗缺钱,盖宫殿缺钱,给官员发俸禄缺钱,赈济灾民更加缺钱。
内阁那边想出了改稻为桑的主意,用多种桑叶,养蚕,织出丝绸的法子来赚钱。
想法是好的,真正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最大的困境是,百姓们不肯干。
民以食为天,农户们只相信粮食,不肯改成种桑苗。
百姓,乡绅,地方官员和京官之间,和朝廷之间,都是矛盾重重。
这两个月,顾长渊就是忙这事儿了。
这件事皇帝很看重。
做得好了,自然皆大欢喜。
若做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顾长渊主动揽下这桩难办的事情,也是孤注一掷了。
顾嬴洵死了,太子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
多少个皇子的眼睛都盯着呢,不努力,不拼命,凭什么从这么多皇子里头脱颖而出,获得皇帝的关注?
樱宁朝他脸上多看了眼,主动拿了副碗筷给他,不经意的问:“六殿下眼下遇到什么难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