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一眼就看出澧河这片子风格和我们其他片子的风格不同,解说的风格也不一样。
我当时哪里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我竹筒倒豆子,把这个片子所有的内幕都说出来了,还连带着把你夸得像一朵花一样,谁知…”
范江有些沮丧,陈京深皱眉头,他了解老范,知道范江不是那种推卸责任撒谎的人,范江这样说,十有入九是真的。
但是,陈京的疑huo就是这个方婉琦的女人是个疯子吗?她自己公司拍的片子,她在里面吹毛求疵的挑毛病放到电视上曝光,以后谁还敢让三江传媒拍摄宣传片?
“这事难办!”范江道,“妈的,这些个有钱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就是个屁!”
范江抱怨了一句,眼睛看向陈京,道:“京子,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印象澧河的片子既然曝出了问题,这一曝肯定会很彻底!不光是澧河的问题要掀出来,可能我负责的这个项目组都朝不保夕了。
你我俩哥门儿这回可能真要倒霉了……”
范江神情很沮丧,说到后面,他偌大个男人,眼泪从眼眶中不争气的就滚了出来,说话声音都带了哭腔:“京子,你嫂子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咱刚刚买的房子又得还贷,你说我这……”
范江的头扭到一边,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陈京皱了皱眉头,脸sè非常yin沉,范江的难处他还真没想这么细,以前年少轻狂、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日子远去了,有了家的男人,再也潇洒不起来了!陈京内心忽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斑…
“行了!别撒猫尿了!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你撒猫尿起什么作用?你难道还指望有人会同情你?”陈京瓮声道。
范江摇摇头,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情绪稳定了一些。
“说吧,究竟是什么情况!”陈京眼睛盯着范江,“这个方婉琦是不是个神经病?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范江清了清嗓子,冲陈京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陈京从兜里掏出烟自己点上一支,然后给范江扔了一支,两人在屋子里面开始吞云吐雾。
两人沉默了很久,范江才开始娓娓的将事情的原委道出来。
三江传媒的老板廖哲瑜是个牛人,年纪轻轻,却是数亿的身家,其背景更是了不得,据说是省里某高官的直属亲戚。
这也是他三江传媒能够接手拍那么多地区宣传片的原因,他们拍片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能力让片子发挥作用。
至于方婉琦,她的身份是三江传媒老板廖哲瑜的未婚女友。在前不久,方婉琦和廖哲瑜两人闹翻,这才有了她揪三江传媒的辫子,一定要整垮、整倒三江传媒的动作。
很不幸,澧河的这个“印象澧河”的片子,成为方婉琦选中的第一个目标,看这个架势,她是先要搞臭澧河,然后再追根溯源,找到其拍摄单位三江传媒,要彻底的把这整个利益链条揪出来,公布于众。
陈京认真的听完范江的一通诉说,他深吸了一口烟,以一料讥诮的口wěn道:“你的意思是说,闹出了这么多事,不过就是人家小两口闹别扭?”
范江认真的点点头,道:“我不是无中生有的,这就是千真万确!方总这人真狠,我跟了她这么久,她动起手来是毫不留情,完全是要将我往死里整呢!”
陈京神sè木然,他不完全相信范江的这个说法,但是他也想不到更多的理由。
他想,如果真是这么多事,都只是因为小两口闹别扭造成的,那真就太可笑,太有讽刺意义了。
澧河虽然只是个贫困县,但是也是数十万人口,这样一个县因为一个宣传片全县震动,县委书记都惶惶不可终日,原来不过是人家小两口闹别扭?
这就好比神话故事中说,人间的一场大雨,不过是天上的龙王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神话传说,强调的就是人和神仙之间的距离之遥远,神仙的神通之深不可测。而现在澧河所遭遇的事情,又说明的是什么呢?
陈京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都不该责备范江!
范江的那句话说得好啊,“在有钱人、有权人的眼中,自己这些人就是个屁!”
不光是自己是个屁,整个澧河上下所有的人都是个屁,这其中甚至包括舒治国。
舒治国在澧河走到哪里都是净水泼街,黄土铺地,那是威风八面。但是跳出澧河,放眼整个楚江省,他又算个什么?
陈京忽然想到了“蝼蚁”这个词!
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就在这里,有的人生来就含着金钥匙,而更多的人却生来就是蝼蚁!
陈京脑子里面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姐妹兄弟!他用力的将烟头掐灭,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他踏出门,漫步走出酒店,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他脑子里面一直在纠结的就是“蝼蚁!”这两个字。
他想到这两个字,因为他近几天看马步平的《金融学》笔记中就有这两个字。马步平在笔记中写道:“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他嘴中念叨着这两句话,毫无目的走在澧河的街道上,良久,他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通天之路”的半山腰了。
他猛然回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山宾馆,夜sè中房山宾馆灯火辉煌,但是闪烁的霓虹招牌本来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站在这里却依稀难辨了!而房山宾馆宏伟的主楼,站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是那么的矮小。
宾馆的院子里,人影卓卓,车水马龙,无论是人还是车,都只有芝麻粒一般大小。